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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

    汪亦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领完钱,预干队和预科队的学员就各揣心思往自己的寝室走,走到半路,汪亦适才发现程先觉不见了。

    汪亦适没有领到枪,只领到二十块大洋和一副中尉领章。回到寝室,他看着那副尉领章愣了很长时间,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然而大洋是实实在在的,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领章也是实实在在的,中间一道红杠,挂着两颗**。

    汪亦适心里一阵冷笑,他妈的这就成中尉了?二十块大洋就能买一条命,简直荒诞!

    这一天是民国三十八年二月十八,天晴。夕晖淡去,夜幕降临,随着远处时隐时现的隆隆炮声,有灯火的地方和没有灯火的地方全在乱着,有的乱着去杀人,有的乱着被人杀。街面上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脚步声,有的碎步小跑,有的大步流星,还有的若隐若现,那声音在昏黄的路灯下卷起,风一样渗进小巷深处,阴森森的。

    头顶是一只黄得发红的电灯泡,25瓦。大约是火力发电厂也乱了,当做燃料的稻壳子填得忽多忽少,所以电灯光就忽明忽暗。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面有一封信,信纸的一角被门缝里过来的风吹着,簌簌地动着,汪亦适的心就是被这簌簌的信纸给搞乱的。

    很长一段时间汪亦适都没有搞明白,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到他手上的。在操场听冯百善训话之后,他倒是看见了马庚河私下里向肖卓然交代什么,但是那本《为三民主义而战》肖卓然并没有经手,而是政训处那几个军官直接发到大伙手上的,而发到他手里的《为三民主义而战》里居然夹着这封信,信的落款公然署名舒云舒,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汪亦适最初看到信的时候,恍然如梦。

    舒云舒在信中说,解放军凌晨就要攻城了,国民党大势已去,新中国曙光已现,有志青年应该审时度势弃暗投明。夜里十二点以前赶到皖西城南风雨桥头,即可视为人民的一员,超过十二点不到,即为人民的敌人。人生前程命运,在此一抉。

    汪亦适攥着那封信,看着顶上那只25瓦的鬼火似的灯泡,两眼一片茫然。汪亦适和舒云舒的关系是一言难尽。小时候是青梅竹马,及至少年青年,两人一度心心相印,就差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没想到却让风流倜傥的肖卓然捷足先登了。程先觉的梦中情人也是舒云舒,这伙计不厌其烦地给舒云舒写情诗,但那些情诗基本上泥牛入海。郑霍山曾公开叫嚷要娶舒云舒当老婆,并且多次拦截舒云舒要其表态,差点儿没让肖卓然打个鼻青脸肿。

    舒云舒现在是预干队女生二组的学员组长,这次也被授了个中尉军衔。汪亦适没有想到,他的幼年伙伴会摇身一变成了解放军的人。

    汪亦适现在关心的是,去,还是不去城南风雨桥头?对于此刻的汪亦适来说,这并不是政治选择,甚至不是命运的选择,而是一种感情上的选择。他当务之急需要知道的是,舒云舒会不会在风雨桥头等他。如果舒云舒在风雨桥头等他,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会义无反顾地按照舒云舒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地点,至于后果是什么,那他就不管了。

    问题是,还有个肖卓然横亘在他们中间。如果舒云舒是解放军的人,那么肖卓然是什么人?想到这里,汪亦适惊出一身冷汗,肖卓然的形象在他的眼前一下子模糊起来了。按照汪亦适的判断,舒云舒对肖卓然的真实身份不会不清楚,肖卓然对舒云舒的真实身份也不会不清楚。难道肖卓然也是解放军的人?如果肖卓然是解放军的人,程先觉和郑霍山会不会也接到了这样的策反信?

    若在革命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则今生今世从此陌路也……若能劝说更多有志之士弃暗投明,则无疑是对新政权的一份重要贡献,也是对我们的友情之花的极好滋润……

    舒云舒信中这几句话让汪亦适为之心动,为之心乱。汪亦适和程先觉住一个寝室,根据平时对程先觉的了解,他认为在“四条蚂蚱”中,劝说程先觉一起投奔解放军是完全有可能的。程先觉这个人脑瓜子灵活,一分钱掉在草棵里,他可以满地打滚找。前些日子他就流露出来了要顺势应变的想法,还鬼鬼祟祟地念叨过“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之类的话,看来已有动摇倾向。再加上他给舒云舒写过那么多情诗,如果他知道舒云舒是解放军的人,恐怕不会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汪亦适很心动,他想,最好能拉上程先觉,要是能够把肖卓然和郑霍山也拉上,“四条蚂蚱”一起去见舒云舒,那就是再好不过了,那简直就是给舒云舒献上一份天大的厚礼,那比程先觉的八百封情书分量都要重。

    想归想,真正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多困难的。别的不说,让他汪亦适去劝说肖卓然抛弃党国投奔解放军,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肖卓然是什么人?国民党的政训处长马庚河对肖卓然始终格外栽培,这个人也许已经被发展成为学校党部的人了,极有可能在舒云舒面前隐瞒了他的真实嘴脸。这时候去动员他起义参加解放军,无疑是自投罗网。还有一种可能,万一这封信是肖卓然利用舒云舒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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