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面饮着案上的茶,一面悠然地叮嘱道。
“这是自然,你无需提醒本宫,本宫不会因一时怒意搅扰了玉烟妹妹的婚事。本宫身为国母,才不会做出此等妄为之举。”
言落,易之行忽荡出一阵不明所以的轻笑。
芝岚当即将一缕幽怨的目光移来,口吻毫不客气。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易之行放下手中的茶盏,旋即以极为鄙薄的眼神打量着身侧人。
“原来皇后您还知晓自己是一国之母啊?不过敢问皇后一句,这世上哪会有国母半夜三更拖着怀孕的身子溜出宫去?哪里会有国母一言不合便去烟柳地长居?你既知晓自己身为国母,为何还要做出这些荒谬的事情?朕可告诉你,你的肚里还怀着小皇子呢,你不要声誉不打紧,但也请皇后尽人母之责,莫要带着小皇子四处奔波,倘使他当真出了个意外,皇后可担当得起?”
易之行的口吻虽是漫不经心,却也同时足够辛辣讽刺,但见在他言道的过程中,芝岚的容颜变了又变,由原先的双颊红润转而化为如今的面色铁青,下一刻,由于怒意在其心间作祟,芝岚竟登时拍案而起。
“易之行!这一切不是你逼的吗!”
当即,四下的目光皆朝此处袭来,人人都因皇后的态势而惊骇。
适才还与诸人说说笑笑的皇后竟骤然与天子拍案叫板,本来的喧嚷氛围就此因芝岚的言行戛然而止,芝岚倏忽间便成了整场宴席的焦点。
注意到这一切的芝岚忙不迭重新坐下身子,这之后不敢再有任何异动,举止之间尽是柔和,就好似适才那当众拍案而起的人不是她。
易之行只觉好笑,轻笑之音始终荡溢在嘴畔,嘲弄之词更是不绝于耳。
“好一个一国之母啊,朕还是头一回瞧见此等随意呼号的国母呢?”
无疑,这是在讥讽眼前人的言行不一,只见芝岚双颊涨红,眼底更是被无边的憋闷裹笼着。想要为自身开释却又寻不出开释的理由,毕竟言行不一的人确乎是她芝岚没错。
“易之行,前些时日还不是你将我赶出皇宫的吗?如今你倒还怪我没有做国母的德行了。”
女子咬牙切齿道,执起茶盏的拳头却隐微涨着青筋。
见状,天子径自将自己手中的茶盏与女子手中的茶盏相磕碰着,旋即道:“你何时这么顺从过朕?朕从前不是还叫你莫要离开朕吗?到后来你还不是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荀地?”
“可如今我在何处?我离开荀地不是你们逼我走的吗?怎的到头来什么都是我的错?易之行,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错吗?就算不是天子,你只是一寻常男人,也不该将你怀了身孕的妻子连夜赶出家门,你还是个男人吗!”
芝岚的口中尽是委屈,沦落在外的日子她没有听闻到任何一点儿来自皇宫的音讯,哪怕当夜易之行的举措确乎是在气头上,却也不至于之后的日子里完全对自己这个怀了身子的妻子置若罔闻。
思绪及此,芝岚更是气恼不休,口中一盏接一盏的茶往下灌着,似在独身一人饮着闷酒。
“够了。”
下一刻,易之行忽止住女子接连饮下茶水的举措,双眸紧蹙着。
“如今你还怀着身子,饮这许多茶作甚?这可对你身子不好。”
“与你何干?放开!”
芝岚一把撇开天子的手,旋即重复起适才的行径。
此回,易之行终没法做到置若罔闻,竟当即夺下女子手中的茶盏,继而交到燕祺的手上。
“燕祺,将这茶盏收了去,这之后也不准给皇后杯盏。”
“是!”
“易之行!你作甚!”
“芝岚,你是皇后,还是个怀了身子的皇后,朕望你能好好注重自己的德行,好好关怀殷国的龙脉。”
“你既这么想要龙脉,叫旁的女子去给你生不就成了!这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想如何就如何,与你无关!”
“与朕无关?只要你而今还是这殷国的皇后,那你的一切事情都与朕有关!朕劝你今日最好莫要在此胡闹,否则朕可不敢保证你能参与完待会儿的婚宴。”
易之行双眸一凛,威厉到底还是从其口吻中泄露了出来。
望其如此,芝岚终究没法继续妄为,毕竟她适才饮的不是酒,哪怕还残存有一丝理智,芝岚也绝不可能因自身的怒意作祟而去毫无顾忌地毁掉旁人的婚宴。
不过,其内心对易之行的埋冤却也愈甚,在芝岚的眼底,今时的易之行对她根本不再抱持半分柔情,任是什么劝哄的言论也别想在其口中听见。她总觉得那位往昔深爱过她的帝王已经变了性子,芝岚落寞极了,不断往自己的口中塞着吃食,悒悒不乐的模样却尽收天子眼底。
这之后,二人始终缄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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