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将那祥鸟发簪仔细端看,说实在话,在瞧见上头的罅隙时,易之行确乎油生出一瞬间的痛心。毕竟这是他母妃的遗物,从前于外人手中兜兜转转许久都不曾被毁,却实在没成想美好的东西竟是毁在了一群悍妇的足下。这一切皆是易之行从燕祺口中得知,但他从未产生过哪怕分毫的嗔怪芝岚的意。
“朕拿回去让宫里头的工匠瞧瞧看吧。”
“好……”
不得不承认,当易之行将手中物取回时,芝岚的内心终还是生起了无边的落寞与辛酸。她很难不认为身侧人没有在生她的气,兴许易之行正是因为气恼,才想借此机会拿回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正如他将当初那份炙热的深情倏忽间收回了一般。这些年,在没有易之行温言细语的陪伴下,芝岚起初觉得尤为轻松,心中的重担再也不会归返,后来的日子里却往往失落感倍增,甚而开始怀念起从前与易之行在皇宫中打闹的那段日子了。比起思念随璟的时分,似乎念及易之行的时分更占上风。
最终,当芝岚抵至清舞楼后,二人便就此分别了。芝岚已然习惯于同易之行别离的日子,准确地说来,是她与易之行渐行渐远了。哪怕在路上相逢,似乎也只能谈上几句话,随后便像泛泛之交般告辞别离。
“岚姐姐!你回来了!”
如今,扑上来迎接她的往往是长不大的李隼。经由上回的事端,李隼似是稍许成熟了些,至少他暂且不会再向芝岚求娶了,因为他的袋囊子里没了钱,便也没法豪言壮志地去说自己能保芝岚从此以后衣食无忧。
相较于临去前,归来时的芝岚似乎心绪大好。因为手中没了可以用来愧怍与惦念的东西,往昔那份情意与礼物已被易之行悉数收回,芝岚没了负担,没了牵挂,便也更易断念了。
“时辰不早了,快些叫小六去拾掇大厅,待会儿宾客便要陆续进来了,怎么着也得干净整洁些。”
“好嘞!隼儿这便去唤他!”
还是沉浸在忙碌之中才叫芝岚更有切实感,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一生都要与清舞楼相伴,生在喧闹里,死在喧闹里,对于她这等始终伶仃的飘零人来说,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活法。
本想着将发簪还给天子后,便能就此斩断悉数情丝了,然而偏偏就在不久后,喧嚷的大厅中却传来了随璟的消息。
“哎!也不知怎的了!这些年啊,那弹丸之地竟逐步壮大起来!而今甚而都欲与咱们殷国持平了!这可真是稀罕事!”
“你是说那荀国吧?听闻他们新上任的君主是位狠角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先是掠夺小国地盘,待自己的国家日趋成熟后便开始转而攻之稍强些的国家,这一步步的,便也至于今日的地步了,他那国君的野心可是不小哩!什么手段都敢用!”
“听闻那荀国还有个将军!也是个心狠手毒的角色,杀人从来不马虎!当初他领兵攻打旁人的地盘时,当地的百姓瞧见他就躲,一个暴君,一个猛将,只要不出意外,他们荀国肯定能借以非常手段发展起来!”
本还在招呼客人的芝岚一闻此言,当然立即油生出对故国的相思,她一面欣慰于故国再不任人欺凌的同时,一面又在揣度那二人口中所言的猛将究竟是否乃随璟。
根据芝岚这些年所闻,荀地的名将并不多,能说得上名号来的也就随璟一人了,至于这位势头凶猛的残忍毒将是不是随璟尚且不知,但芝岚却并不希望随璟的名声能与残毒挂上勾。
“管他去嘞!反正不关我们这些小民的事!总之不要打到我们殷地来便好!”
“放心吧,我们殷国这些年来发展得如此稳当,因是无人敢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者言,我们殷国的国君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这些年他的手段的确柔和了些,可骨子里的凶戾怕是不得少!我们殷国可不惧旁人!”
“话可不要说得过早,近来那荀国盯上的可不只有小国,更何况我们殷国曾经还凌虐过他们的地盘呢!他们怕是早就记恨在心了吧。”
“哈哈!你这话说的,从前哪个国家不曾凌虐过它们?那么一小块地方!任是多小的国家都敢踩上一脚!一块下三流的地方罢了!”
笑音方落,便闻案旁一声响彻的动静传来。芝岚重重地将酒瓶放置在案上,神容与口吻都不乏凛冽。
“知道自己是小民竟还堵不上嘴?小心哪一日荀国的铁蹄将你蹂躏成灰土,你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这是芝岚头一遭对自家舞楼的宾客阴阳怪调,话音方落,她登时转身而离,只留下那俩宾客迟迟徘徊在狐疑与懵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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