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芝岚轻蹙眉头,眼底尽含愤慨。
“那是于你而言!你怎知我的挂念在易之行那里没有作用!”
“岚采女,您还是莫要自视甚高为好,您既然一直以来想要归去荀地,今时便是机会,您为何不归去?难不成是对陛下他动了情了?可您觉得如今您的情谊对陛下而言是珍贵的吗?您如若一味呆在陛下的身旁,那只会害了陛下,您也知晓的,陛下如今不可能杀你,为了保你他只有同朝臣做对这一条出路,您想让陛下遭受世间多少非议呢?而且您当真以为陛下他就非您不可吗?因此,无论是为了您自己,还是陛下的安危,您现今最好的做法便是离开殷宫。”
燕祺的神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酷绝,他实在害怕易之行回首望见芝岚的身影,那只会为他来日的处境平添艰难罢了。而芝岚却在听闻眼前人这番话后如鲠在喉,她想要反驳燕祺的凛言,却又没法否认这其中的利弊权衡不无一定的道理。
最终,芝岚只道:“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告诉你,我对你们天子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不觉得他定是非我不可。我并不稀罕继续呆在殷宫,成为你们殷人的阶下囚,只是我今时既已至此,便难以从中脱身,周遭的士兵都向我一人袭来,我只能迎战,不过待此回的战役终了,我会离开的。”
话罢,燕祺紧接着答道:“不必了,岚采女,您现在便可以从危境中脱身,在下会相助您安全离开。”
一闻此言,芝岚当即迷蒙双目,尽管百般不舍,却也还是答应了:“好,那你带我出去。”
得到女子的答复,燕祺很是满意,瞬即拽着她的手腕杀戮出一方血海。临走之际,芝岚曾将目光短暂地瞥至天子身,只不过那时天子仍在体贴地守护着阿露洛的安危,不曾注意到她。
待二人满身染遍鲜血终从殷宫中逃出来之后,燕祺则开始郑重警告起眼下这位怎的也甩脱不掉的女子。
“岚采女,在下希望您此回的离开乃是真正的离开。日后您还是莫要出现在陛下眼前为好,这不仅是对您安全的庇佑,更是对陛下安危的保证。您与陛下的缘分是时候该终了了,而您这位杀君者能活至今日亦是求之不得的福祉,您应该就此满足了才是。”
晦暗的夜色下,燕祺决绝的容颜又一次显现在芝岚的目前,相较于上一回,今时芝岚的逃脱乃是被逼无奈的,而这其中所蕴含的哀戚与忧思更是较之往昔更甚。
“燕祺,你定要好好保护易之行的安危,此回便靠你了。”
最后的分别,芝岚终褪去了戾气,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殷宫中那位深陷险境的男子无边的关怀与不舍。战争发生之前,芝岚还未曾彻底领会到自己内心早已习惯了同易之行相守的岁月,直至真正分别的时分到临,她才浑然意识到易之行的容颜已然深深篆刻入她的脑海里。尤其是于适才目见易之行守护阿露洛的光景时,某种深层次的,一直未被揭开的情感终于爆发了。
可惜,燕祺仍是那个燕祺,他对离别并无不舍,甚而还期盼着眼前人从速消失。
“岚采女,这些您不必叮嘱,保护天子乃是在下应尽的责任,同您毫无干系,自此以后,我们几人永不相见,无论您断不断得干净,您都不得再踏入殷宫半步,这是在下给您的最后警告。就此告辞。”
燕祺说得很是畅快,当他道完这番催促的决绝之言后,便飞也般地消失在染杂着血腥味的漫天夜色里。
望着不远处那座既谙熟又不谙熟的殷宫,芝岚只觉心痛如绞,处在其中时,她分明无数次渴望从这座监牢般的地狱中逃脱出来,然而一旦逃脱出来,却又不舍于往昔那些看似晦暗的日子,因为在那些晦暗的日子里,似乎总有一个温暖的身影相随。
然而,如今那身影却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莫名的感伤荡溢在芝岚心间,她只想从速逃离这里,逃离残存着与易之行共同经历的每一处。
最终,芝岚迈开了离去的步伐,却在不久后迎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温怀。
“随……随璟……你怎的在这儿?”
“芝岚,你又怎的在这儿?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只身涉入险境了吗?”
夜色下,男子的脸孔晦暗无边,像是被一层阴霾所笼,瞧上去似乎有些瘆人,又似乎有些哀戚。
芝岚当即驻了足,心底同时被莫名的惧恐覆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