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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言辞刚落,只见芝岚那双失却光华的瞳孔中忽而闪现出某一抹犀利的东西。下一刻,态势虽仍严冷,但芝岚的口吻中却明显羼杂入阴狠。
“易之行,从昨日起,我才知晓我有多么痛恨于你,你将随璟杀了,让我的故土分崩离析,到头来却又一次次的折磨我,叫我生不如死,你竟还问我的骨气去了何处?我的骨气早就被你给磨尽了,这不是你想要瞧见的局面吗?你何必假惺惺地动怒呢?我是荀人,我的气节残存与否怕同你这殷君毫无干系吧?”
芝岚始终紧盯着易之行的双目,只见易之行口将言而嗫嚅,似是想要解释什么,最终却又悉数作罢,只化作仍旧顽固且极为威厉的措辞。
“总之你不可能轻松地死去!这便是你玩弄朕的代价!”
“我玩弄你什么了!自始至终不都是你在操纵我的命运吗!”
芝岚骤时疾呼道,声嘶力竭的模样换来的却是比其更甚的呵斥。易之行彻底失却了仅剩的理性,毫无忌讳地道出了心底一直藏匿的真言。
“那一夜不就是你这贱人在玩弄朕的心意吗!”
易之行歇斯底里地怒吼着,那万般狞恶的态势像是在为自己曾遭受到的情伤控诉,然而当这句真言方落地之后,易之行便当场后悔了。但见他仓皇地放开了一直擒拿住芝岚衣领的手,继而逃窜般地消失在此处,在这一过程中,易之行的脸色久久惨白,他不敢想象自己是以何胆量吐出的这番妄言。
在他离开之后,被单独‘抛弃’在榻上的芝岚始终未曾动弹分毫,她像是被某种冰层冻结了一般,目光趋于呆滞,满腔的震悚早已凌驾于其身的剧痛之上,她曾无数次逃避的现实如今竟被当事人亲自诉诸于口,正同易之行一样,芝岚也不敢想象自己适才究竟听到了什么。
她忽而明白了这些时日易之行种种异样的行径,以及自己本该命亡的结局一次接一次被扭转归来的原因,芝岚再也想不出比这还要荒谬的事情,她觉得易之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此时,易之行飞也般地疾走至屋外,恰撞见自己的护卫燕祺。
“陛下,您……”
还未待燕祺将口中话言毕,便见易之行迅即掠过燕祺侧,无意间将燕祺的身躯撞开了些许,燕祺满头雾水,只记得易之行这张充溢着焦灼与仓皇的极端煞白脸孔了。
眼望自家主子的背影,燕祺的目光愈发幽邃,他继而将自身目光投掷于芝岚居住的客房内,适才的那一抹幽邃陡时平添起另一些新的意蕴。
燕祺像是下定了决心,径自走了进去。
听闻到逐渐逼近的步伐,芝岚的心绪当即紧张起来,然而当瞧见眼下人乃是燕祺时,紧张便也就此不翼而飞了。
“你来作甚?”
还记得当时燕祺是如何阻隘自己刺杀易之行的蛮横行径,今时的芝岚自然不耐且无礼,眉头倏忽皱了起来。
“岚采女,在下今日是来警告您的。劝您莫要再对陛下的性命打上什么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兴许陛下会容忍你,但身为陛下护卫的我,可绝不会容忍一个凶者继续放肆。这是在下给您最好的警告,只愿您切莫不识好歹。”
此言一落,芝岚当即绽露出某种讥诮,当她面对易之行时,除却恨意以外,也许还沾染着某些旁的情绪,但在面对眼下这只易之行的走狗时,她便也仅剩下鄙弃了。
“哼,那你便试试看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倘使你今日将我的性命留下,没准儿日后我还会像昨日那般再对易之行痛下杀手,我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你想杀了我便赶紧动手吧,啰啰嗦嗦,倒像个娘们似的。”
芝岚浑然不在乎眼前人的威胁,如今于她而言,是生是死皆成无谓之事,与其活在旁人的威胁下,倒还不如死在自己的故土上,也算叶落归根了。
芝岚的言辞无疑激起了燕祺的怒火与冲动,下一刻,只见他猝然以自己的手生擒住芝岚的脖颈,芝岚的面色登时在他的攻势下变得渐趋羸弱起来。
“你这贱人!今日我便替陛下杀了你!”
耳畔不时传来燕祺的威词,芝岚的鼻息与意识都行将陨落,她终于可以去陪随璟了。
然而弥留之际的这抹念头却为何没法叫自己勾扬起唇畔呢?难不成自己现今还不想死?可这世上确乎没有值得自己惦念的人了,该毁灭的一切早已在这战乱的时节化为乌有,自己本应笑着离去才对,只是这该死的唇畔却迟迟不肯勾起。
恰在芝岚的意识薄弱到恍惚之际,另一旁却似乎响起了一声剧烈的对峙音。
但见一只拳头挥舞而至,燕祺的身躯当即飞倒在地,模模糊糊之中,芝岚瞧见的乃是一张前不久才目睹到的脸孔,当时那张脸孔还很煞白,此时却是满脸涨红。
易之行又回来了,他再一次剥夺了自己死亡的权力。
“混帐东西!你在做甚!”
易之行厉声呵斥道,暴涨的青筋显得是那般狞恶,他的幻影宛若是从那古籍中跳脱出来的魔怪,凶残且叫人油生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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