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于此时,其身侧的燕祺开了口。
“陛下,不如就将芝岚姑娘的性命献上吧,反正她本也是殷国的罪囚,自此以后,陛下您也不必再担心她的身份会暴露于诸人之下了。”
“荒唐!将她的性命献上,早已知晓这一切的温妃又该如何想朕?于她眼底,朕岂不是成了一个寡情薄义的君主?这便也就罢了,如若她深入思索,没准儿会从过往的记忆里察觉出朕与芝岚的关系有疑,到时她怕是没法笃定朕是个寡情之君,而是一个为达野心决绝牺牲掉属下的主子,一旦有人发觉出朕的端倪,当初易之临被朕诬害的事情便不得不被旧事重提了。”
天子神容严穆,眸光转而投置于下头的大将军之身。但见大将军迟迟未曾开口,更没像往昔般为指摘天子不是的人争辩,就此,易之行彻底明白自己今时所站立场的孤立无援,哪怕是从前一味鼎力相助自己的莫洪峰如今也同所有的朝臣一条心,他们无非是想要除掉来日可能危及朝堂局势的女子罢了。
然而,易之行偏不愿,局势愈发严峻,他便愈加想要迎着窘境逆流而上,没人能轻易否决他的心意,他早已受够被人摆布的滋味了。
下一刻,温和的皮相不再,但也没能如易之临所愿彻底曝露出狞恶的真实来,易之行所展露的只是身为人君的威厉与严穆而已,当然,其嗓音亦有了沉着的变化。
“诸位,朕实在不愿过多辩解,但是朕想告诉你们的是,朕所爱之人这些所谓的蛊惑罪名不过就是臆想出来的。她只是一恬静的女子,不争不抢,甚而都不敢大声说话,平日里从不发表见解,除却交谈我们二人间的私事,她便总是关心穷苦百姓的安危,根本就不是你们口中所言的那等妖妇。你们身为人臣,对一寻常的良民出言不逊,对朕心爱的女子恶言相向,朕便也忍了,但朕绝不能成为一位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辱杀旁人的君主,这与朕当初登上高位的初衷毫不相符!朕不能因为与她有感情之上的关联,便去随意处置她的性命,朕既是天子,便要行人道,朕绝不做你们口中那等轻易夺去旁人性命的暴君!朕绝不会让殷国皇族的声明再度遭受世人的唾弃!如若朕此回去因风言而随意处置他人性命,敢问诸位爱卿们,日后你们敢保证自身的行径不会招惹来流言蜚语吗?到那时朕能为保殷朝所谓的声名而去果决夺走你们的性命吗?倘使你们能做到此番大无畏,那朕今时倒也不是不可将那女子的性命夺去。”
一腔铿锵激昂的言辞过后,任是谁人也没敢继续要求天子处决芝岚了,毕竟风言这种东西他们真当管不住,万一招惹上身,性命岂不成了儿戏?
下头那挑起一切事端的丞相与易之临的确能言善辩,但没法否认的是,易之行却也精通诡辩与表演,他口中所言的那位女子根本不存在,芝岚的形象与那位娴静的姑娘格格不入,但他却以自身诡辩将诸臣置于不义的境地,显而易见,如今已不是天子背后的女子在蛊惑天子堕化了,而是下头的朝臣们在亲手将天子推向嗜血成性的境地,而天子也再三提醒过他们,他们如今的亲手所为坑害的将是他们来日的安危。
就此,朝堂鸦雀无音,没人敢做这出头鸟。
非但如此,易之行一改往日面容的威厉形象的确叫人莫名心悸,还未彻底曝露出假面,诸臣便已然心惊肉跳了。
丞相与易之临暗中递去一抹眼色,易之行还能于此时淡定地吐出此言是他们实在不曾料想到的。
兴许是体察到诸人的惊恐与震悚,天子确乎想要缓和眼下难言的气氛,便也继续道。
“当然,朕此番隐匿私情的行径实属也有不妥之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朕的罪责都难以撇清,朕想要做出弥补,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见解啊。”
易之行的这番言辞不过也是体面话,到底这焦灼气氛之下,没人敢再道出什么当真去处置天子的不敬之言了。然而他千算万算,也始终未曾算到,自己这番体面话将会招致来的后果。
“既如此,便请陛下将此女纳入后宫,也算是给诸臣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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