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分?这未免过于蹊跷了些。陛下您要知,我国素来是以私情为耻的,要么光明正大纳入宫中,要么一开始便克制住自己的情欲,陛下您可是一国天子,怎还带头引导起私情来了?这当真妥当吗?”
易之临作揖出列,当即驳斥回天子的措辞。
显然,在此番咄咄之言过后,高位之上的易之行已然不悦直至了,温和的皮相似乎稍许有些凝滞,现今瞧来,无论是易之临存在于朝堂的事实,还是这男子的眸光与嗓音,甚而连他的鼻息也皆成了天子所不能容忍,他对易之临的厌弃愈发显著,就在他逐渐袒露出真面之后。
“朕之所以迟迟不愿道明,大抵有两个原因。一来则是因她脸孔有疾,不愿面见诸人,身为朕心爱的女子,她自然不想让朕被天下人耻笑。二来则是因为后宫素来不宁,本就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她在民间洒脱惯了,朕自然不想用宫里头的那套禁锢住她?身为一国天子,朕如今就连保护心爱女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陛下当然可以守护心爱之人,然而陛下切莫忘了,您是天子,是诸人景仰遵从的对象!实在应该成为民之表率!可现今您守护旁人的行径无疑触碰到了殷朝礼法的底线!我们殷国向来不容私情私交,凡事讲究个光明正大!现如今朝野上下非议连连,正是因为陛下您置礼法于不顾,倒将那诸人素昧谋面的女子私下藏匿于宫,如若外头那些流言确有其事的话,想必陛下现今还不曾同您真正的后妃圆房吧?不求您能雨露均沾,然您却全然忽怠后宫妃嫔,从前臣还以为是陛下体恤百姓,不得不操守于政务之上,却没料陛下不涉后宫的原因其实是另有新欢啊,莫不是那妖妇蓄意劝诱陛下摒弃后宫?既如此,此女实在不可留!”
丞相自说自话,非要将那毫不相干的事情牵扯到一起,然而他这番铿锵有力的措辞无疑却激起了诸臣那颗澎湃着的激愤心,天子不入后宫事他们早有所耳闻,现今闻丞相之言,诸臣也不得不怀疑起那一直未曾被天子示于人前的女子是否乃为挑拨君主不涉后宫的险恶者了。此时此刻,芝岚在诸位朝臣的心底必然披上了一层‘妖妇’的形象。怕是谁人也不曾料想他们心底的‘妖妇’早同他们谋过面了,不过是那曾于众目睽睽下接受审讯的杀君凶手而已。
今时,易之行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匿于袖中的双拳隐微颤动着,而其眸中原本的光华亦成了眺望诸臣的凶险,他没法接受自己整日操持在政务上的辛劳被丞相胡搅蛮缠说成了徒劳,尤其是在目见丞相言毕后曾与易之临暗中交换笑意的光景,易之行的怒意更甚了。
近日里屡屡曝露真实容颜的天子再也按捺不住愠忿,下一刻,但见他万般狰狞地启了口。
“荒唐!荒谬!陛下甚而都因政务屡次昏厥,怎的一到你口中便被那私情取代!虽说陛下此回为情所困,不曾给予那女子名分,可陛下为朝堂的付出乃是诸人有所共睹的!丞相实在不必因为一次错误便将陛下说得这般不堪!”
大将军的陡时吼斥登时逼迫易之行不得不将势欲脱口而出的措辞咽了回去,却也在同时意识到自己情绪崩绝的讯息,幸而适才被莫洪峰打了岔,否则自己的一腔怒焰怕是当真要如了下头那沆瀣一气的二人之意。
易之行暗吐一口气,竭力抚平自己内心的热烈动荡。
当大将军的言辞落地,吴槐不怒反笑,唇角的上扬染带着某种讥诮的意蕴。
“既然大将军自也明白陛下此番的行径实乃不妥,那您还何必在此张扬舞爪的呢?虽然陛下确实在传闻里是个勤勉的君王,百年难得一见的良君,但那终归只是风言罢了,从此回的私情一事便可看出,陛下不是没有秘密,更不是没有错处,只不过那秘密不曾比人揭露,错处不曾被人察觉而已。”
丞相阴阳怪调,毫无所忌的言辞确乎令周遭朝臣心有余悸,无论上头之人再怎的好皮相,却也是一国君主,吴槐的言行到底还是颇为胆大了些,可非寻常官臣所能为。
易之行大动肝火,却又极力将自己扭曲的盛怒隐蔽于冷冽的面孔里,显而易见,下头那位手握重权的丞相就是在一步步摧垮自己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假面,他要从内击破,愈发搅乱起诸臣之心,而话里话外亦在讽刺自己只是一还未被人瞧出太多端倪的伪君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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