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今刻的他还未悉知这一切,其身的衣裳是燕祺半夜抵至时为他披上的,天子仍趴伏于案旁,处在久违的安眠当中,易之行可鲜少有过如此安沉的一夜睡眠。
先他一步醒来的乃是芝岚,当这女子冉冉启眸的时分,昨夜的记忆便已顷刻窜入其脑海里,是那般清晰,以致于睡眸仍旧惺忪的没法容纳下周遭景物,思绪便已然从残余的震颤里彻底苏醒过来。
“这……这是易之……”
显然,当她瞧清楚眼下的光景时,当即便认出自己如今的所居之处早从那晦暗阴涩的私兵宫殿暂且搬入天子这座雕栏玉砌的寝宫了。
芝岚先是怔了一怔,随即便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尽管这一动作足以要了她半条性命。
“请问有……有人吗?”
呼唤一声,无人应答,然而此时的芝岚却早已唇色干裂泛白,在经过昨夜火势的烘烤下,她实在想要饮上一壶清水。
屡次呼唤,却往往寂无人声,无奈之下,芝岚只好坚忍着病体之痛起了身,颤颤巍巍地搀扶着墙垣,趔趄且痛苦地来至外殿,几乎花费了半柱香的功夫。
此时,但见那案旁正趴伏着天子,瞧着一动不动的模样,兴许是睡着了。芝岚当即愣了神,却仍旧径直朝着那方走去,因为天子的案上水盏齐全,她属实口渴的紧。
不知是她的动静惊扰了天子的美梦,还是天子自然苏醒,当芝岚的步足不及案旁时,易之行便将那猛兽般的头颅缓缓从案上抬起。
睡意仍浓,却打眼瞧见了芝岚的身影,易之行忽地紧张了须臾。
“你要作甚?”
男子骤时严厉的嗓音倒叫芝岚骇得不轻,跌跌撞撞的她此回是当真重心不稳,狠戾地摔了下去。幸而易之行眼疾手快,以矫健的身手当即弥补了自身的过失,芝岚被他牢牢地接住了。
“你到底在作甚!”
天子的嗓音一起,处于其怀中的芝岚瞬即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随之立定。
“我口渴了,想要饮水。”
言辞既落,易之行瞪了她一眼,同时却麻利地为其倒上一盏水,芝岚在接过杯盏后很快便将清水灌入肚内,旋即将手中的空盏重新递给眼前人。
“再来一杯。”
失却了往日戾气,口吻里冗杂进某些似隐似现的央求意味,易之行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想要脱口而出的指摘只能烂在肚子里,瞧着芝岚此时这可怜巴巴的样,易之行根本没法奈她何,弄得他都有些忸怩不安了。
在接连饮下四五盏水后,芝岚双唇的干裂才稍稍有了缓解,她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淡然地转回首去,没有道谢,更没有詈骂,安静的出奇。
然而踉跄的身形却分毫也不听她使唤,仅是踏出一步,芝岚背部的血色便再度渍出,随之而来的便是又一次的摔倒。
然而这一回天子还是迅疾接住了她,不过他并没有像适才那般继续容忍芝岚的妄为行径,相反,一旦接住了这女子的身,他当场便将之打横抱起,继而快步走入内殿。
“哎……”
面对这过于亲密的举止,芝岚到底算是吭了一声,她没法推拒,可这短短的几步时间内却已叫她彻底红了脸,当然,易之行双颊上的绯红亦只多不少。
“朕只是觉得你麻烦,觉得你碍人眼,才从旁相助了你一把,你无需多想。”
天子寡冷地解释道,同时将自己绯红的脸孔移了开,不曾正视芝岚一眼。
稀奇的是,如今的芝岚不再像往日般一逮住机会便反唇相讥,火海中脱身的她实在要淡然娴静得多。
“我不会多想的。”
几乎是不咸不淡的几字,芝岚的嗓音除却羸弱,根本不冗杂任何情绪。她的漠然让易之行出乎意料,更令他无所适从,他忽地觉得自己与芝岚的距离莫名被什么东西推隔开了一般,其中隔着一层诡秘的纱,叫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分明是自己所厌弃之人,自己却还情不自禁地莫名照料起来,憋闷由此堆砌于天子忿忿的心间。
“如此甚好。”
易之行随芝将芝岚搁置在此处,旋即便再度归返于案旁,二人并无争吵意,更没有互相关怀的那份真情。
然而易之行之后的举止里却莫名裹挟着淡淡的戾气与焦灼,其含颦的狞恶态势再度归返了。而里头那躺在榻上的女子亦只是静默地躺着,容颜滞缓,双眸空洞无神,像是在思衬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二人无言的默契一直维续了半个时辰,直至外头的一声厉吼彻底撕开了此处莫名忸怩的气氛。
“陛下!陛下!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怎的一回事?易之行亦想知晓,究竟是什么事致使莫洪峰这般火急火燎,不顾威仪?难不成……是昨夜之事暴露于人前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