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不曾改变的温和皮相终于此刻稍许曝露出某些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了,其眸底曾有一瞬间的暖流划过,他没法对眼前人的深情做到铁石心肠以致于无所动容的地步。
“多谢你,温妃,多谢你对朕的好。”
“陛下,无事的,本来她的所在之处便同臣妾的寝殿毗邻,臣妾顺道去探望一番根本不打紧的。”
莫汐茹笑意盈盈,晨时的落寞不再,如今残存于其容颜上的仅剩下能同眼前人亲切交谈的心悦与知足。
“当初朕给你的寝殿安排至此处偏狭之地,其实也是因为顾及温妃你喜静的性子,尽管此处并无伶妃那儿奢靡,却也足以能养性怡情,至少在来日不会过多受到后宫之事的牵连。”
“陛下,臣妾都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朕还担心温妃会暗下嗔怪朕是个偏心眼呢!”
天子打趣道,开怀的笑意在其脸孔上冉冉浮现,而这抹笑意乃是久违的,罕有的,就像是寻常夫妇二人间在彼此逗趣,莫汐茹的心头漫溢着的皆是甜滋味,这一瞬间的愉悦便足以叫她每每回想起来时唇畔勾染着笑意。
晚膳过后,天子破天荒地主动提出于此留宿的念头,这叫已然身处于一方情意绵绵的梦境里的莫汐茹受宠若惊,更让新皇登基后便从未遭逢过此等事宜的宫仆们手忙脚乱起来。
今夜,那位一门心思沉溺于政务的天子终于要开荤了。
此时,温妃寝殿里头的小伙房内。
“该死的!死狐媚子!那是我的男人!害不害臊,穿得那么少!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也不怕惹人看笑话!”
碗池旁,云桃私语似地诅骂起来,其手中的脏碗‘啪啪’作响。
事到如今,她仍觉陛下肯于今夜留宿的原因大抵是因莫汐茹万般风情的穿着打扮,她本想以此来蛊惑龙心的,却没料竟叫自家这往日娴静的主子抢先一步,满心的憎恶今时皆在这碗盘的撞击音里凶狠地袒露而出。
“哎!哎!磨蹭什么呢?快些将这些碗筷清洗干净,今夜天子留此过夜,咱们待会儿可得抓紧着将榻上拾掇好了!可不能给咱们娘娘丢人!”
李姐姐的催促声乍然从后头响起,其挑起的眉头与略含讥诮的言辞无疑不是在蓄意奚落眼前人的歹心,这愣头愣脑一心想要攀鳞附翼的蠢丫头如今在这宫里头可是罕见了。
“催什么催!知道了!榻上你们几人拾掇便是!非要携着我作甚!”
云桃的戾气一望而知,李姐姐唇畔的笑意则更浓了。
“好嘛好嘛!你不去便算了!反正我得加紧行事了,如若耽搁了天子与娘娘行房的春宵良辰,那我这小宫仆可担待不起!”
李姐姐有意提高音调,满面的讥嘲挡也挡不住。
当她匆匆离此后,云桃的脸色亦早坠至谷底。
“劳什子的!一群贱人!待我日后成了贵妃,必得叫你们这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没好果子吃!”
云桃怒不可遏,当即将手中的碗筷随手一掷,忿忿地道:“不洗了!洗什么洗!人家在屋内卿卿我我,凭甚我要在此瞎忙活!”
夜色渐趋暗晦,方才的万丈金霞此时早已敛去了夺目的绚烂,齐齐掩蔽身形,匿于寂寥的月色里。
此时,芝岚的所居之地,亦是同样的寂然与冷僻,外头的这方清冷月光似乎是从其心底走漏出来一般,它们表里相符,亦散逸着同等凄清的气质,同等怅惘的心绪。
她自始至终伶仃一人,哪怕今时沦落至殷人宫殿,成为一名任天子肆意扭打,随心利用的阶下囚亦从未改变这本质。一腔孤寂难自抑,以致于今时芝岚都想瞧见那该死的易之行了,哪怕仍如往常般争执残杀也无妨,至少身旁也算有个人声伴着。
她试图下榻,虽说老头儿临行前曾告诉过芝岚,他已然将外头反锁起来,芝岚亦还是没法打住今时想出门瞧瞧,吹吹冷风的渴念。
使劲儿推了推屋门,不出意料,自己确乎是被反锁其间了。
“狗贼!”
女子想也不用想,这命令定是易之行下的。
她痛恨地踢打着门窗,最终仅因病体的羸弱以及心扉的枯寂败下阵来,她实在凄凉。
芝岚的身躯冉冉滑落于门处,冰凉的地面与其仅被一层薄裳笼裹着的肌肤相触,她的思绪彻底坠至酷寒的境地。
“阿璟……我果真是个无用的……根本没法替你报仇……”
女子将面孔埋在怀里,滚烫的热泪悄然落下,她再也没了继续同殷朝抗衡的力气,她再也敲不见什么足能赖以为生的希冀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