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了!”
老妪热情地劝留着,却遭芝岚一记犀利余光暗移。
芝岚本希图此处抵至的良人能相助自己脱险,却没想此人竟是她荀国的同胞,今时的芝岚非但没法忍下心来让这位身子骨单薄的郎中牵连于自己的危境中,甚而还先行忧惧起他的性命安危来了。毕竟这郎中身子骨孱弱,怕是还不如自己。
“在下虽想同这位姑娘谈谈天,然现却已有家室,倘使不在行医过后及早赶回去,妻儿们恐是要着急了。”
郎中面露难色,芝岚则趁机连忙补充道。
“既如此,那我便也不挽留了,待郎中帮这狗……帮我这身侧之人查毕身子便快些归去吧。”
此言一落,老妪的眼眸明显掠过了一层不悦,在这之后,她曾悄然向身侧的老翁递过一抹眼色,不久,老翁的身影便消隐于屋内。
“这位公子也是荀国人吗?”
当郎中为易之行疗治时,曾冒胆吐露出这遭询问,此时笑意融融的他压根儿不知眼下这位满身憔败的男子便是令他钦佩的胞人曾亲手杀害的暴君之子。
“对!他也是荀国人!不过……不过他脑子不好使,总自称为皇帝,你无需理会他。”
许是惊惶于易之行的身份会骇住这郎中,芝岚便抢先一步答了话,然而易之行却根本没有答话之意,却在芝岚言毕过后向她袭来一抹狠戾的眸光,意在警醒她说话的分寸。
郎中浅浅一笑,旋即又转而流露出哀戚的神容。
“是吗……看来皆是禁不住殷人的压迫才就此从荀国逃了出啊,唉……这世道上都是不容易的……有国不能归,反而还皆迷恋这敌国的繁华与安乐。要怪便也只能怪在下性子怯懦,没法像姑娘你这般大义凛然。身为荀国人,不仅没法在危难之际为自己的国家出一份力,还要趁此时机弃离故土而去,苟且偷生,在下实乃荀国之耻啊……”
“这怎能是你的错,分明是那殷国皇族残暴无性!我们的国君尚且没法抵御殷国的惨无人道,你一介寻常良民又何需抱愧!当初我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本也想着苟且偷安了去,却亦是个无所依托的孤零人,这才做了些荒唐事,你不必效仿我,这世道能活着便已是大幸了,不必去寻求那些所谓的道义,只会徒生你的痛苦而已。”
尽管并不悔于当初所做的决定,然而时光逆转,当那一日暗杀夜再现于眼前,芝岚也不知自己是否还会毅然决然地投身于此后这漫无天际的劫难之中。
“怎能是荒唐事,姑娘,您的义举早已救不少百姓于火海,那暴君一死,多少苛政暂行搁浅,又有多少蓄意侵轧被彻底隔绝于那暴君的骸骨上,那暴君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您亲手将那根源除了去,这又怎能叫荒唐事呢!”
郎中的口吻隐约冗杂微怒,于他眼底,芝岚行的是寻常人等不敢行之的正道,这是值得被颂扬的,绝非谬妄之举。
当身侧二人不绝于口地唾辱殷人之际,榻上的易之行却早已沉下了面色,他合起双眸,浑身莫名散逸着危寒。
芝岚明显体察出这份危寒的情绪,口中便也愈加恣肆无忌了。
“放心吧,只要我还残存一口余气,便会让侵轧我们荀国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殷国这丧尽天良的皇族早该亡了!”
陡提音调,女子蓄意让这些妄言一字不落地蹿入易之行的耳中。
“二位,如何?你们现今所站着的乃是殷国的疆土,你们在旁人的领土上说着旁人的坏言,如若叫有心人听了去,你们二人恐是十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乍然,一直缄默无言的易之行终开了口,实则他是被芝岚的挑衅逼迫至不得不开口泄愤的境地。
此话一落,郎中颇感诧异,他本以为荀国子民应是一条心,却没料这榻上男子的口吻竟这般阴鸷,竟莫名叫人胆寒,就好似他是殷国皇室中人一般。
下一刻,郎中那一抹不解的目光移于芝岚身,二人的眼神相交错,芝岚登时开了口。
“你无需理会他,方才我不是说了吗……他脑子早些年被家猪撞了,整日幻象着自己是殷国天子,自然便也不满于我们对殷国的怨言了。”
“是……是吗……”
郎中略有些惊惶,望着此时易之行那张青筋暴涨的脸孔,他忽地觉得后脊背发凉。
“这位姑娘,你可得牢牢记住今时你对朕的一言一行,到时便再也没有你耍心眼的时候了。”
易之行的眸光生刎着芝岚,嗓音更是格外地阴怖与警醒,仔细闻之,似乎还能捕获到其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到时?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是你重归君王位的时分?哼,你最好惦量掂量清楚,你是否还有重归于高位的可能啊,我瞧你是整日活在梦里吧,你该醒醒了。”
芝岚挑了挑眉,眉宇间暗含着某种预兆性的警醒,那旁的老妪在听闻此言后,曾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一步,其目光旋即暗移至屋内未曾紧闭之门流露的罅隙内,在那里头,她能清晰地瞥见外头老翁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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