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这遭我便不陪你了,您自己单独个儿上路吧。”
芝岚回答得很是利落,笑盈盈的模样距离天子不过三寸之距,易之行颤抖着伸出手来,眼瞧着那伸出的手便要往芝岚的脖颈上袭,没料竟被芝岚一把擒拿住,此时女子使出的手劲儿堪比易之行在监牢时对她的惨烈暴行,二人的命运如今的确掉转了个个儿。
易之行是个狭隘的,同样,芝岚亦是个气量低的小人,管他是否乃国君天王,总之那一夜的暴行确乎给芝岚的心扉埋下了仇恨的萌芽,那曾拽着自己的乌丝脚踢拳打的男子实乃无耻之尤,芝岚此时又怎能给个好脸色。
“易之行,认清楚你现如今的处境!还以为这是殷国皇宫呢?我告诉你,一旦踏出那皇宫,你便什么也不是了,不过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少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待到你濒死之际,就能彻悟于这世道中一朝沦落的君王亦不再是能胡作非为的主儿!”
芝岚一把甩开易之行伸出来的恶手,自己的手却也同时生疼得紧。
“你这奸人简直恬不知耻!朕一朝沦落究竟是谁人为之!朕本同你无冤无仇,是你诬害朕在先!今时你却偏摆出一副朕亏欠了你的架势!到底谁才是小人你自己心底不知吗!”
“无冤无仇?哼,你殷人屡次三番践辱我荀国的百姓,这便是你所谓的无冤无仇吗?父债子偿你没有听闻过吗?既然你谨遵孝道,那便替你父皇的罪孽偿命好了!再者言,你在监牢中对我的暴行以及后头将韦丞之死推责到我之身,这些便是你的无冤无仇吗?既然我们二人行的道是对立的,我们二国又是彼此敌恨的,那便没有无冤无仇之说!只要你的骨子里还淌着殷国皇室罪孽的血,那你我二人便永远都是仇敌!”
“荒唐!你一区区姬人同朕谈什么道义?你不觉得以你这刁民之力抗衡大殷王朝实在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吗!”
“哦?既是螳臂当车,那陛下今时为何身居此处?既是以卵击石,陛下便当即杀了我这区区姬人,荀国刁民啊。”
芝岚冷笑道,挑衅的眉头高扬着胜者的不恭。
易之行实乃憋屈在心,他的雷嗔电怒困拘于严峻的伤势中,他现今没法对芝岚如何,但盛怒的行迹却已在他狞恶的眉宇间原形毕露,他同芝岚的梁子算是愈结愈深了,似乎只能赖以他们其中一人的亡命才能彻底消解二人间的敌恨。
“奸人……”
现如今的易之行耽溺于愤恚中,不知怎的,兴许是他同芝岚的气场太过相冲,因此每每遭逢她时,固来的深稳便隐没了。未曾体察到现境险恶的他在心底暗自下定狠念,倘使有机会逃出,他必要亲手杀了这刁妇!
风水轮流转,今时轮到好风水的芝岚却也并无预想中那般欣喜,除非她能顺遂逃出这食人夫妇梦魇般的领地,否则这进退两难的处境根本没法叫她安宁。毕竟此时的芝岚还走一步颤三颤呢,内里的骨碎并未被疗治,还怎谈逃出生天?
这整一夜,二人都未再安眠,易之行与芝岚未同彼此道只言片语,哪怕连一句惯常的讥诮也彻底隐匿于二人临近冰点的关系间。
芝岚四面楚歌,骤觉周遭皆是欲取其性命的魔怪,这与往日寡常的姬人日子判若鸿沟。一种无力感冉冉攀爬至她的心间,自打一脚迈入为国雪耻的可笑道义以来,她那凡俗命运便彻底堕入至某种从前不可设想的奇境里,这更像是一次久久摄住她的梦魇,尤其在遭逢今时村野食人魔之后,芝岚更觉自己撑持不住了,她迫切想要逃出此境。
在这之后的一两日内,芝岚往往欲想寻机会潜逃出去,本想寻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时辰,哪怕自己力不能支,她亦想踱着步强撑离开这方诡异的境地。然而却是每每方才睁眼,眼下便乍现老妪的惨恻脸孔,她正如前一夜般死死地盯着自己,宛若那幽魂,要么则是三更半夜出没于屋内,没法叫芝岚存有半分逃脱的妄念。显然,她对芝岚提高了警惕,表面上假借着换药的名义,实则却乃在看守芝岚的一举一动。久而久之,芝岚愈发气馁,顿觉生还的希望渺茫不可期。
如今瞧来,想要逃出这荒凉的山野怕是难乎其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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