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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宦官来到了解缙的身边,道:“陛下摆驾武楼,有请。”
解缙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彬彬有礼地道:“请公公带路。”
随即至武楼。
只见朱棣已经在这高坐。
其他几个文渊阁的大学士却已到了,除此之外,还有风口浪尖上的国子监祭酒胡俨,以及各部的尚书、侍郎。
朱棣看了众人一眼后,便道:“姚师傅今日为何没有入朝?”
此时,礼部侍郎赵羾站了出来,行礼道:“陛下,姚公这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是以告假。”
赵羾是个实干的人,曾出任过地方官,剿过匪,出使过安南国,因此颇受朱棣赏识。
若是以往,听闻姚广孝生了病,朱棣一定要担心,派人去探病,甚至还可能亲自去拜望。
可这一次,朱棣听到这番话,居然无动于衷,心里只说,这个姚广孝,只要朝中出了争议,他便要生病。
朱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细细一想,姚广孝的分寸是拿捏的极好。
像这种纯粹的争议,他避而不见,可若是真涉及到了国计民生,姚广孝无论身体如何,都会及时地出现在朱棣的身边。
朱棣便颔首道:“赐一些药吧。”
随即,朱棣道:“今日百官所议,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百官廷议的时候,身居高位之人一般是不会吭声的,只有这样关起门来的小会,却是大家表态的时候。
杨荣想了想,上前道:“陛下,此事争议极大,尤其是读书人之中,也是群情汹汹,臣倒以为……张安世既想避嫌,上书请辞,这并没有什么不妥,是非对错,议之无用,倒不如顺水推舟,准了张安世的请辞,敕他武职,使他能够为陛下分忧效命。”
朱棣颔首,杨荣的话看上去是和稀泥,可朱棣知道,这显然也是张安世的心思,同时也是眼下最无可厚非的做法。
朱棣旋即道:“朕所不能忍的,是群臣为攻讦张安世,分明他在任期间,功勋卓著,尔等嫉贤妒能至此吗?”
众臣便都不吭声。
朱棣则是看向解缙:“解卿为百官之首,难道没有话说?”
解缙慢悠悠地站出来,道:“陛下,臣等绝非嫉贤妒能,只是……臣以为……我大明要长治久安,势必需要各安其位,太祖高皇帝将天下的百姓分为军户、民户、匠户,其实也是这个道理,每一个人出身不同,就应当守着自己的本职。”
顿了顿,解缙继续道:“就如张安世,他为外戚,父亲曾为北平府武官,陛下爱惜他,就该让他安于武职,或命他专司祭祀,或负责陵寝的督造,张安世固然是有才能,可终究他对八股的理解,并不源自于圣人本意,颇有投机取巧之嫌,当然,这已足以震动天下,让人惊叹了。”
解缙这一番话,确实很厉害,他直接将太祖高皇帝给搬了出来。
这对于一直以维护祖宗之法为己任的朱棣而言,绝对有巨大的说服力。
解缙又道:“臣听闻,君主若是宠幸一个人,就绝不会将他放在不合适的位置,而是让他在适合的位置上发挥自己的才干,这才是对人的保护。陛下深谋远虑,应当能够理解臣的良苦用心。”
朱棣绷着脸,死死地盯着解缙。
不过朱棣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入你娘之外,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只见解缙又道:“何况,陛下已敕命张安世世镇栖霞渡口,这才是张安世的本职,可张安世心思没有放在这上头,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吗?臣这里……有一份奏疏。”
“奏疏?”
解缙道:“乃上元县县令陈奏,说是上元县不少士绅,饱受张安世之苦,不惜至衙中去擂鼓鸣冤,说张安世在栖霞渡口滥杀无辜,凌辱百姓,自张安世镇栖霞之后,民生凋零,百姓莫不敢言。以至周遭的上元县百姓,也受无妄之灾,人人叫苦。”
“臣这里还有九十三名上元县百姓的讼状。只是张安世深受圣恩,又得陛下青睐,更是国戚,所以虽是状告,而上元县令有心为民做主,却也无可奈何,陛下,百姓乃是国家的根本,是社稷的梁柱,自太祖高皇帝至陛下,无不爱百姓如子侄,今栖霞渡口发生这样的事……臣……身为首辅,也难辞其咎,万死。”
朱棣听罢,面色古怪,他似乎想起上一次在茶肆中听到的路人的话。
朱棣道:“上元县令何时陈奏?”
“上月月末。”
“为何现在才报来?”
解缙道:“张安世……张安世毕竟是国戚,臣只能私下嘱咐上元县令,安抚县内百姓,实在不敢上奏,引来非议。”
朱棣背着手,来回踱步,口里却道:“这上元县县令未必说的是实言。”
解缙道:“上元县令官声极好,他所管理的上元县乃是京县,自他上任,百姓安居乐业,从未听闻过有什么非议,陛下连这样正直的人也不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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