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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如章生一,怎能满足一生只烧一次“珍品”?大雅斋之所以远远凌驾于官窑和各色民窑之上,成为举世无双的稀世瑰宝,是因为,它是由人脂人膏堆砌起来的。
而它取之不绝的“原料”,就来源于普济堂。
这个张天一为了“孤幼有归,华发不匮”而建立的养病坊,变成了章生一脚下的累累枯骨,为他铺就出一条通往云端的路。
“宝田亲眼看到了?”穆小午觉得心口被一块石头堵得死死的,眼前的美味仿佛成了脏水秽物,让她恶心。
赵子迈没有抬眼,目光定格在崖间缥缈的白雾上,里面旋着一层盈盈的湿意,“他看到他们将活人五花大绑,放进窑洞中,他听到里面痛苦的叫声,觉得那就是他所能想象出的地狱的模样,可是很快,声音就没有了,那个老人,用自己的血肉,成全了章生一的又一次辉煌。”
怪不得他旁边环绕着那么重的怨气,怪不得他要讲玉韘日夜戴在身上,穆小午用力攥紧了拳头,从齿缝中憋出一句话,“他该死,不是,死一万次都洗不清他身上的罪孽。”
赵子迈神色未变,不仅如此,他反倒夹了块鱼肉送进口中,细嚼慢咽了之后,方才轻声慢语道,“恶人有恶报,天不收,就由我来送他一程。”
穆小午心头一跳,一股慌乱铺天盖地袭来,“你想做什么?”
赵子迈笑笑,“章生一最怕太后的寿宴中闹出什么事来,我就偏让他怕什么来什么。宝田已经将那个知道内幕的人从浮梁带到了京城,寿宴当日,我必要当众揭穿章生一的真面目,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精美绝伦的大雅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不行。”还没来得及多想,这两个字已经脱口而出,穆小午看着赵子迈讶异的目光,忙将头低下,也去衔一块鱼肉,可是手却抖了几抖,终是没能将它夹起来。
“为什么不行?这是最好的机会,当着太后和所有皇亲国戚各路大臣的面拆穿他,让他永世无法翻身。”赵子迈感受到了穆小午的慌乱,不由地探手过去,握住她的腕子,“小午,你为什么不同意?你不是也觉得将他杀上一万遍都不解恨吗。”
穆小午将头又垂下了一点,筷子在那块已经被夹碎掉的鱼肉上戳了又戳,将它捣得七零八碎。她该怎么说?说她和那个恶人做了一笔交易,而筹码就是赵子迈本人?他会答应吗?自然不会,光是一个人,已经让他这辈子披枷带锁,走得万分辛苦,现在,又加上这么多条性命,他怎么可能放乎一己之私?
所以这枷锁,就让她替他背负吧,反正不会太久,寿诞之后,等章生一交出医书,他们总能想到法子逼他伏法。
“小午,你有心事?”赵子迈将她的手腕又握紧了一些,她的腕子很凉,他觉得自己怎么都捂不热。
“没有。”
她笑了一下,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的,眼角眉梢似是簇着冰霜,让赵子迈不由地心尖一颤,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为什么,他从未从穆小午身上看到过它的影子,今天却看到了?
赵子迈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相拥取暖。他总能从她那里汲取很多暖的热的,能将自己心里那些阴冷驱散的东西,现在她似乎也很需要一个人,来帮她一把。可是心里尚在短兵交接,她却挣脱了手腕一把将他环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鼻子轻抽了一下,哽咽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助过,赵子迈感觉到几滴热泪落下来,染湿了他的衣服。
要是还有时间就好了,他和她,可以慢慢地走,前路那么长,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天,他会发现它一直都没有离开,而小午,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像是要故意惊扰他的美梦一般,脚趾忽然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疼得他打了个哆嗦。冷汗从额角落下,赵子迈在心里发狠冷笑了一声:一个怪物,还要心存什么妄想?他没有告诉她,他的脚已经长出了鳞片,指甲已经变成了弯钩,从绮云轩爬到这里,已经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小午。”
“你不能在寿诞上揭穿他,”穆小午松开抱着赵子迈的手,目光直盯着他的眼睛。她现在已经不哭了,一对好看的眸子里闪动着的,是近乎卑微的乞求,“你那么做,虽揭穿了他,但也打了她的脸,你毁了她的寿诞,她会恨你一辈子,说不定,还会波及到整个赵家头上。”
赵子迈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他这样一个人,一个已经放弃了一切,包括自己的人,又有何畏惧?说不定,这是老天怜悯,给了他一个可以堂堂正正逃离的机会呢。
至于赵文安?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女人离不开他,她要靠他苟延残喘,将这虚假的繁荣维系下去。所以即便他这个做儿子的犯了错,她也顶多会斥责两句,断不会将对他的怒火波及到赵文安的头上。即便忍得再辛苦,她也会咬碎牙齿和血吞的,这一点,赵子迈一点也不怀疑。
所以原本,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在离开前让所有被普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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