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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杀的不是赵文安的死对头,怎能将猜忌引到赵文安身上去?若他杀的不是与自己关系亲近之人,又怎能保全自己,独善其身?”赵子迈盯着龚明珠的眼睛,他看出了里面的怒火,但是更多的,却是深重的苦楚和悲哀,他语气一沉,“龚大人,您能今天首当其冲出来弹劾赵文安,多半,也是受了他的蛊惑吧。我想,他定是在你面前‘无意间’透露出了什么,所以你才悲愤填膺,势要为爱子报仇。这是他一贯的手段,利用他人,铲除异己。哪怕那个人,与他关系密切,亲如兄弟。”
龚明珠手一松,跌坐到地上,他想起上一次谭振英和徐天劲到家中来安抚他时,徐天劲说的那番话,正是那番话,让已经心灰意冷无心政事的他下定了决心,要出面弹劾赵文安。
可现在细想起来,那番话也许真的是谭振英借徐天劲之口说出来的。
龚明珠缓缓回头,看向了谭振英,在接触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头刚萌生出来的那一点怀疑又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他们两个还未入朝为官时便已经结识,是密友亦是战友,两人不仅私交甚好,连治国的理念都几乎完全一致,他视他为知己,自然相信自己是了解他的,他们的关系,怎能被姓赵的离间?
“我不会信你,而且我相信这朝堂之上,但凡与谭大人有稍许私交的人,都不会信你。”龚明珠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结论。
赵子迈心头一沉,悲叹一声后,敢要辩白一二,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赵子迈,你口口声声唤我做谭小六,说那片农田属于我。可众所周知,我虽姓谭,但出身于湖州谭氏一门,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家中亦从未有人务农,你凭什么说那谭小六就是我,难道,就凭一介农夫的一面之词?”
谭振英说话了,他的反驳正是赵子迈所担心的,因为他虽然从那老农的描述中,猜出那个下蛊之人就是谭振英,可这也仅仅是他的推断罢了。姓氏、长相、年龄、杀人动机,这几点都不是实据,谭振英又在儿时就被过继给了湖州的一户人家,之前在哪里出生长大根本无人知晓,所以单凭这几点指认他杀人,恐无法服众。
赵子迈本想用郑奚明的手指打他个措手不及,趁他心虚之时让他自己招认,可现在看来,他所面对的那个人,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来得冷静和缜密。
“赵通判,你总不能因为那稻田的主人和谭大人同姓,就说人是他杀的吧?”太后也发话了,可是很快,又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证明,赵大人并没有指使郑奚明杀人,所以赵大人身上的冤屈......”
“老佛爷,赵大人虽没有指使郑奚明杀人,但永川码头的那场大火,恐怕他还是不能逃脱干系的吧?臣作为顺天府尹,掌京畿之刑名钱谷,本不应参和进这些事情中来。可是既然赵公子提到了我,还诬陷我是背后主使,那么臣就不得不多说一句了。”
谭振英将两条花白的浓眉挑起,脸上忽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来,“立国之道,尚礼仪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可现在朝廷内外,摒弃孔孟,一心钻研西学。尤其是以赵文安为首的那撮人,不仅修铁路建工厂,还要设立同文馆,从满汉贡生、举人、进士、翰林和该各项正途出身五品以下京外各官中招考学生,由总税务司招聘西人在馆教习。此举岂不是让这些读孔孟之书,学尧舜之道的正途人士误入歧途?臣担心,任其发展,长此以往,我天朝将会变夏为夷,甚至会亡国灭种啊。”
赵子迈愣住了,他在顺天府的这半年,从未听谭振英说过反对西学的事情,可是现在见他这般义形于色,想必此事早已在他胸中生根发芽,变成了一方永远遮住了他头顶阳光的树荫。
他又想起刚从欧罗巴回到京城时,赵文安便让他到顺天府做了一介通判,当时他还奇怪,既然要他到国外游学,研习西学,又为何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和所学完全不搭噶的职务?而谭振英和徐天劲又为何一直对他不咸不淡,徐天劲甚至多次挑衅,恶语相向?
现在,这一切的一切,忽然在他眼前变得明晰起来。
赵文安早就知道谭振英站在哪边,他不说,他便也没有点破,只是暗地里,他安排了自己的儿子过去,明面上说要锻炼这位自小锦衣玉食的独子,实则是为了监视顺天府的一举一动。
原来自己是赵文安安插在谭振英身边的一颗棋子。
赵子迈在心中冷笑:棋子不知自己是棋子,被人随意摆弄,真是可悲。
“臣自小便知学而优则仕,二十五岁考中进士迁入京师后,潜心研习理学,每日将自己的举止言谈写成‘日录’,交于亲朋,要他们当面品评得失。每日自朝至寝,一言一动,坐作饮食,皆有札记,或心有私欲不克,外有不及检者皆记出。在臣心目中,只有‘君子’才能培养‘圣德’,才可得‘天下治’。天下之大,何患无才,切不可急功近利,师事夷人,更不可听信小人谗言,摒弃传统。以忠信为甲胄,以礼仪为干橹,才是我立国之根本。现在久旱不雨,灾异非常,此天象之变,正是上天在警示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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