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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迈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他那个连杀了四人的郑奚明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束稻草,一束专门来陷害赵文安的稻草。可是他想起赵文安的叮嘱,及时收住了自己辩解的欲望,只勉强一笑道,“是啊,我也不知他为何要拿走那本游记,不过我却可以向你担保,郑奚明那日并未见过我父亲,更不可能受他指使,再次犯案。”
“得了,赵通判,您说的我都了解了,反正太后现在也不让咱们做什么,那就请赵大人好生养病,咱们这就回去了。”那官员似笑非笑地答了一句,心里哼出的那声冷笑被赵子迈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能为父亲辩白,因为在听到郑奚明是稻草扎制出来的一个假人时,赵文安第一句话就是告诫他:在未抓到真凶之前,绝不能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赵子迈大为不解。
“推行先进文化,摒弃传统糟粕,这是我提出来的,连那日大萨满入宫,我都上奏太后提出异见,还因此事惹得太后不快。现在若是为了脱罪,便说他人用蛊来害我,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了。”说这番话的时候,赵文安面色未变,还是一贯的清冷表情,让人看不透。可是随即,他眉心微微一簇,嘴角的纹路也清晰地流淌下来,一直延伸到下颌,“由此可见,那缩在背后的操纵者心机之深,他用蛊来陷害我,正是为了让我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百辞莫辩。”
“这人到底是谁,父亲心中可有定论?”一个让赵文安都不敢小觑的对手,一定是个极为难缠之人,赵子迈心里清楚,所以,在看到赵文安微变的表情时,他心中重重一颤。
“我猜不出,”说完这四个字,赵文安扭头看向儿子,冲他勉强一笑,“我为官多年,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中途得罪了多少人,怕是数也数不清了,恐怕你挨个调查完时,我已经变成一把枯骨了。只是我一直以为,他们会用朝政上的疏漏来对付我,却没想到他们现在竟连这种低劣的法子都用上了。”
他将眼睛眯起一点,眼尾狭长,皱纹从眼角处散开,深入鬓中,“我想,那人是等不了了,朝政上已是回天乏术,所以才用了这么个法子。我赵文安一生算不得光明磊落,可是被杀人之罪拉下马,着实是心意难平。”
他眼中透出一点凛冽的杀意来,及其罕见,因为平时,这些强烈的情绪都被他隐藏得很好。
“他等不了......什么了?”这些话平日里他是不会问的,因为这涉及朝中内政,可是现在,他知道父亲会回答,脆弱的时候,人总是想倾诉的,赵文安这个政治强人也不会例外。
“革新图强。”说出这四个字时,他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光,两颗精明了一辈子的眼珠子似乎也添了些许温柔之气,可是很快,这点情绪也被他收了起来,他淡扫赵子迈一眼,“这世上,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反对,更何况是这样一件亘古未有的大事,这件事,等同于揭下了老祖宗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可是却不能不做,而要做,就只能从我开始。”
“所幸的是,皇上认同我的主张,就连老佛爷,也没有反对,所以他们才急不可耐,以至于被逼到要走出这样一步险棋。”
这是赵文安的志向,此等鸿鹄之志,他从未对儿子提起,可是第一次听闻,赵子迈却无言以对。他想起了在欧罗巴游学时的见闻:港口、铁路、军工厂,人口稠密的城市和里面蓬勃的生气。那边和这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赵文安不是没有到访过那里,怎会看不出这里已经积重难返,再无回天之力了?
赵子迈沉默着,夕阳从窗缝中透进来,将赵文安的胡子染成了金黄色,他看着那如刀刻出来一般的侧颜,终于没忍住将那句话问了出来:“革新是父亲您最看重的事情,所以皇上现在缠绵病榻,相当于被太后幽禁于养心殿的暖阁中,您却不出手相救,也是因为有这一层考量。”
赵文安嘴角微微一挑,默许了他对自己的猜忌,“你接着说。”
“太后支持您革新图强,但交换条件是您不要插手皇上的事。”他是在方才那一刹那意识到这一点的,可是想明白后,一切不合理似乎都变得合情合理了:皇上与赵文安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赵文安甚至还做过帝师,而皇上对革新的支持,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当皇上深陷囹圄,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除非一点:现在执掌皇权的那个人,也同样支持他的改革大计。轮船局的建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为了自己的追求,所有的人都可以牺牲,连皇上也不例外?”赵子迈的声音像是被冻实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可是在直面他最真实的面孔的时候,还是不免心惊。
赵文安要的是什么?恐怕鲜少有人会理解,众人皆知他大权在握,小心钻营,却不知他所做的一切,既不是为了仕途,也非为了名利。这些东西他看不上,他心中装的是海阔天空,肩膀上压得却是一副最沉重的担子,负重而行,必须小心谨慎,否则会摔得比谁都痛。
更何况,铺陈在他前面的,是一条满是荆棘和泥泞的道路。若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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