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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似乎被这句话慑住,目光幽深,里面有什么东西慢慢沉了下来,凝结成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黑。
“没有人......没有人......”她说出赵子迈听不懂的一句话,“拉我......”
“什么?”
“忘恩负义......”她的嘴唇嗫嚅着,声音忽然放大了,“钉子......钉子......”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忽然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后背弓起,像被什么东西照肚子打了一拳似的。她捂着下腹,勉强抬起头来,目光交接的那一刻,赵子迈一愣,脱口说出两个字,“小午。”
是穆小午的眼神,他绝对不会看错,那特有的豁达和没心没肺,除了穆小午还能有谁?
“它故意诱你进来,好将你一网诛杀,真是个傻子。”穆小午俏皮一笑,扬起眉毛,冲赵子迈眨了眨眼睛。可是转瞬之间,她黑白分明的眼球就蒙上了一层粉纱,声音也完全变了,“贪心炽盛,咎由自取。”
这次是桑的声音了,赵子迈看到它身子一颤,双拳紧握,两片殷红的嘴唇都因为使足了力道在微微发抖。
一蓬水汽从桑头顶上方蒸腾出来,连带着它的眉毛头发上面都凝满了细密的水珠儿,使它看起来像是刚从水中爬出来一般。可是若仔细听,就能听到水汽中的哀嚎声,很小,但却是凄厉的,凄厉得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救命......救......救我......”
“枉我费尽心力救你们性命......现在,竟无一人愿意救我......”
梆梆梆梆......
他听到锤钉子的声音,这声音现在变得很大了,每一下都仿佛砸在他的脑壳上,像是要将他的天灵盖砸开了一般。
“疼,疼死了。”赵子迈双手抱住脑袋,下一刻,手背却被一只温软的手掌按住,一股热流顺着那只手源源不断涌进他的脑壳,将里面那股子彻骨的寒气完全驱散了。
“弱不禁风,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桑看着他戏谑一笑,覆住他手背的那只手尚未离开,依然软软地贴在上面不动。
赵子迈一时间有点晃神,他分不清它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属于谁的,是桑,还是穆小午?为何他们如此相似,相似的好像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人一般。
“瞅着我干嘛?还以为那丫头回来了?放心,她没那么容易出来,刚才让她放放风,已经是我慈悲为怀。”桑收回手,目光在赵子迈脸上转了一圈,耸肩一笑,便朝后方走去。
赵子迈绕过身后的宝田,三两步追到它身边,他手背上还残留着它的温度,虽然只是一点点,却也足以拨动心弦。可已经到嘴边的温存的话语却说不出口来,于是只能例行公事问了一句,“那老妇呢?”
“如你所见,蒸成水汽了。”简短解释完,桑斜了赵子迈一眼,目光含着疑惑,“也是奇了,明明只有一张画,怎么后来多出了十几幅?若不是我反应快,恐要着了她的道。”
“江滨画的,不知道为何,那孩子,似乎可以令她死而复生,”赵子迈喃喃答了一句,忽然浑身一凛,转头朝那些还躲在商铺胡同中的人们望去,“不好,江滨,江滨到哪里去了?”
他身后,所有的人都在,包括那只已经被吓得闭了嘴的猴子,独独少了江家父子。
***
江杉拖着江滨的手朝前跑,边跑还边回头张望,看有没有人跟上来。还好,现在全城的人似乎都汇集到城门处了,竟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父子已经远离了热闹的中心,虽然,这“热闹”的始作俑者,正正就是江滨。
江杉心里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就因为看得清楚明白,他才趁着旁人不备,拉了江滨头也不回地离开。
死的人是宫里的太监,他估摸着,张耀忠和其他几个人也应该和那小随从一样,命归西天了,而杀人凶手,就是江滨绘制的那幅年画。
杀死了宫里的人,还是为太后采买货品的太监,这样的重罪,可不是他们父子二人能承受得起的。所以在焦虑的驱使下,江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甚至没来得及回家取盘缠,便急急地拉了儿子跑路了。
江杉不知道他们能去哪里,亲戚们是靠不住的,在他落魄潦倒之时,他们都没有伸出援手,现在,便更不会冒着窝藏罪犯的风险给他们父子一席容身之地。可城外也是出不去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城门定是早已锁上了,肯定还派了人把守,想从那里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一层,他的心比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还要灰暗了几分,于是对身后的江滨道,“城郊有座废弃的宅子,听说是以前的一位被贬黜到此的王爷留下的旧宅,那王爷一生没有子嗣,所以离世后,宅子就空置了下来,成了一所废宅。我常听人讲,那所宅子里闹鬼,所以平时没人敢到那里去,我们正好可以到那里避一避。”
说完,见江滨许久都没有回应,于是扭头道,“你怎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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