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硬朗,饮食也无禁忌,那一日跟着跟着儿媳、孙媳院子里赏花,说笑之际,不知怎的便突然厥了过去。 再没醒过来。
袁家一片大乱。 找了多位大夫都没瞧出死因来,有说突发中风地。 有说邪祟冲撞的,还有说年事过高小恙累成大患一朝发作的。 前者后者都还罢了,邪祟之事又叫袁家惊惶一阵,请了不少“高人”来祛,以保家宅平安。
虽然都没个说中毒的,老人家那光景也不像中毒的,可家里家外仍有不少闲话出来,袁家几位夫人在推卸责任彼此指责时,素日里的矛盾一并迸发出来,争斗也就从台下搬上台面。 原瞧着高门大户诗礼之家,如今太夫人头七未过,却已是吵着分家,这体面廉耻统统不顾了,那便是高高院墙又能拦住什么话音儿,没半日功夫整个玫州城都晓得了。
夏小满听着这信儿,觉得八成是心梗,她熟识的叔伯辈就有人死于此病的,说是早上起来还一点儿事没有,正吃着面条,两口没下肚人就堆委下去了,老伴唬了一跳,再过去看,人已经没了,送到医院说是突发心梗。 这病就一点,快。 瞬间人就过去了,连抢救地机会都没有。 袁太夫人这症状便极像。
但是大家族中,这事儿又谁说得好?她转而又想起年家来,不晓得年老太爷老夫人百年之后,这些个人怎么个闹法。
年谅去参加了一回丧礼,也是感触颇深,回家来关在书房里半日没言语。 只想着在袁家碰着大姐时,她与他说的那些话。
她道:“你的心思我原也知道些,论我本心,也想你立业成大事,来玫州,我只有欢喜。 然今日也是感怀,咱家祖父祖母也是这等年纪了,说句不孝的话,一日没一日的。 你不止是家中嫡长房长孙,祖父待你也素与旁人不同,真是当眼珠子一样,这层自己也当省得。 咱不论旁的,且看着祖父吧。 若二老百年之后,你想怎样都由着你,现下……莫等子欲养而亲不待……”
胡家大老爷去世时,年诺已是见识过亲戚嘴脸了地,如今再看袁家这般也不过再看一场闹剧而已。 一则心里想着,亏得先前袁太夫人没回应婚事,倒不是这分家之事——其实即使分家了袁家在玫州地面上也是首选的联姻之家,却是袁家要守孝三年,谁又耐烦等她家。 再则便是因着袁家,和弟弟要置产之事,想到了自家老人。
那个家什么样子,她也再清楚不过,可便是这般,也……总有可看之人吧。
*
从城里到崖山庄需要小半天的路程,因着也不赶时间,天儿又热,一早启程时车行较快,日头高升便就慢了下来。 晌午在路边歇脚打尖时,本来被年谅留在家里的长随其荩骑快马赶来,送来了上午才从驿站取来的京里书信连同一份邸报,说是方先生让送的。
年谅拆了书信一一看了,再看邸报,脸上晴转多云,先前出发时候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夏小满斜眼瞧了,心里纳闷,却也不好多问,只加快了手中扇扇子的频率,帮着降火。
他看了她一眼,拍了其中一封到她身旁,道:“家书。 喜事。 ”
她咔吧眼睛,喜事?这哪里有喜的样子?!既被默许了,便拿起那封信来看,跳过诸多华丽而无用的词句,发现中心思想真就两个喜讯。
第一条,九爷殿试中了探花郎。
这算是喜讯,中了就是喜讯。 但是九爷和年家人一直都是奔着三元及第去地,这没中状元,喜悦自然大打折扣。
第二条却是,五小姐三月二十二出阁。
嫁给陆绍虞。 ……果然是高兴不起来地。
她把信还了他,无言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兄弟,世界不符合你的想象,难道你能大喊一声陆绍虞不是好东西不要嫁?哪里有你这个叔伯兄弟说话地份儿呢。 ==|||况且还有个神棍在中间搅合。 ——信里写的,之所以这么快成亲,是因为玉仙观余真人应邀替他们占的良辰吉日。 初十才占,却说一年之内就三月廿二这个日子最宜这二人成亲,旁的日子都叫他说出一篇子话来,左右是不够吉利。
她以为余真人又是来骗钱,又或者是三老爷急着让女儿出阁——到底是十七岁的姑娘了,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他却知道不是那样。
二月里皇上动手拾掇御史台,朝中局势便混乱起来。 吏部李容昇调任御史中丞之后,不少目光不止盯着御史台的缺儿,也盯着吏部补李容昇的缺儿。 这么个时候,有小御史参吏部尚书郎殊胜、吏部侍郎陆西原,收受贿赂、私售官缺、结党营私。
那便是年谅给郎家陆家下的料。
朝中人可不管那小御史到底是正义感膨胀跑来揭发,还是受人指使做了枪,甚至不管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只要有利可图便会大做文章。 皇上念旧情,郎家有老太妃余温保着尚不太惧。 陆家又有什么?
他算计了陆家的尴尬处境,却没想到,处境尴尬的陆家会用这么卑劣的法子抱上年家。
雇佣一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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