衽敛道:“见过姚二爷。 怎么在这边儿坐着?”
姚庚是席上喝了几口闷酒,被年家小厮领着去解了手,走到园子里忽是胃中搅合,酒菜尽数呕了出来。 小厮要扶他客房去,他嫌气闷,只道与那边假山择块平整石头坐了吹吹风醒醒酒便好。 小厮便依言照办,然后跑去给他倒茶。
姚庚这坐了一晌。 歇得差不多了,也没见那小厮回来,自己回去又恐找错路,在人家园子里乱撞总归不好,正犹豫间,却忽然见小满从那边过来了。
他原本还当自己喝醉了,恍在梦中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 那人越走越近,不是小满是哪个?只是小满眉头紧蹙,脸色不大好,脚下也极快,……并没有瞧他。 他心底叹了口气,她总不看他。 又是那个酒楼上的小丫鬟认出了他。 还伸手去拽她。
他扶着山石站了起来,到底唤了一声,小满……
她却笑得勉强,又叫,姚二爷。
姚庚微微阖目,复又睁开,也是笑得勉强,拱手还礼。
他客客气气大概说了原委,夏小满琢磨着,那小厮八成去取茶半路上叫人逮去流觞亭拉架了。 这才把姚庚晾在这。
唔……莫非。 老天不是耍她,是送了她个保镖?她犹豫了一下。 这保镖能用不?会不会连累他?还有啊,会不会连累她?!到底从前……哎,没事她可以说失忆,要让人撞着俩人一路……搞不好扣上犯了七出,要是被休那最好——她还求之不得,可最大的可能性却是浸猪笼……
豆蔻在一旁,身子都略有些颤起来。 她本就有些精神敏感,而之前因为主子的神经兮兮而越发紧张起来,这会儿见着姚庚,却是忽然忘了刚才的紧张,只剩下另一种害怕了——和主子想地一样,若叫人瞧见怎么办。 主子是个死,难道她是能活的?
瞧见豆蔻地哆嗦,夏小满完全误会了,她这会儿只按照自己的思路走,只当都是怕匪。 匪比姚庚还可怕。 这是她的结论。 于是,她迅速做出决定,然后尽量让笑容自然一些,道:“竟把客人丢在这里了,是下人不省事,回头我罚他们。 那个,现在我领姚二爷出去吧。 ”
豆蔻闻言腿都软了,可知道主子性子,也不敢劝。
“这……”姚庚犹豫一下,虽然她说得客气,行事也是客气,可若真叫人撞着他们一路,他没什么,怕是害了她,“不大妥当吧,还是小……唔,夏姨奶奶你先去吧,再着小厮来接我便成。 ”
他第一次改口叫“夏姨奶奶”,苦水从胸腔一直满到口腔,脸上爬满苦笑,只用极低地声音道:“还防小人口舌。 ”
夏小满心里也叹了口气,就这样,她还利用他当保镖替死鬼?她想张口说那好我先走了,可忽然想起来,把他留在这,万一叫匪杀了……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她终于开口,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又补充道:“快些,我还有点事儿。 ”
*
她走在前面,百褶裙忽闪忽闪地,脚下极快,想来是真有急事,可到底还是为他领了路。 姚庚顿了顿,瞧着周遭没人,那个丫鬟又显然是心腹,才低声唤道:“小满……”
她脚下压根没停,只挑音道:“……嗯?”
他道:“你……一向可好?”
他在后头,当然不晓得她的表情可以用七窍生烟来形容。 夏小满这个气啊,她这边精神高度紧张。 一直提防着不定从哪里出现地匪,他那边还问废话!然又不好发作,只道:“挺好。 ”
她脸上分明都是愁容。 他虽这么想,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半晌才说了他一直想说地话,他道:“小满……秋令,二月十二过门的……”
然而她脚步依然没有任何停顿,只道:“哦……”好像那是不相干的人。
他心里叹气。 她准备把夏家统统忘了?
实际上,她却是脑子没在那上。 没反应过来。 忽然意识到,夏秋令不是原版她妹吗?!她翻了翻白眼,自己真是脑子不转筋了。
那个女孩啊,跟她说姐我想过好日子。
如今,进了姚家,是过好日子了。 二月十二过了门……
哎?她顿住脚,扭头瞧了他一眼。 道:“二月十二?”今儿才三月初三,新婚燕尔就出来工作?是敬业啊,还是……“商人重利轻别离”。
好日子……嘿……
姚庚见她突然回头,唬了一跳,也顿住脚,见她眼睛都立起来了,也不晓得说错了什么,讪讪的张了张嘴。 复又合上,只瞧着她。
她嘲讽一笑,终呼了口气,道:“没事。 ”待转身,还是忍不住嘟囔了句,“也别只想着生意。 ”
他一时错愕。 完全不明白她说的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沉默间出了院子,她径自走着,他瞧着周遭都不眼熟,不是来路,也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 小满方才分明是生气的模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