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问表小姐一句哪个更好罢了。 两个都是表小姐的。 ”
纪灵书一怔,随即不太高兴了,当是耍她,便嘟嘟着小嘴,道:“小嫂子莫要与灵书玩笑。 ”
夏小满已经很久没瞧见小姑娘甩脸子了。 好像打入二月那次两人掰扯完,纪灵书一直待她和颜悦色的。 这会儿绷起脸来,她倒有些不适应了。
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夏小满对自己说了两遍。 然后挂上职业笑容,指了指那个素净的圆钵,问纪灵书道:“我想问问表小姐,为什么选这个?”
见她皱皱着脸并不说话,夏小满便自己道:“我来猜猜?那花色的,细看画工极好。 单拿出来哪个纹路都是一等一地,可惜了,堆在一起了就太乱,如表小姐先前说的,反而不好了。 再有一个,表小姐说这圆钵要用来养鱼。 那就要显得鱼好才行,这个花哨地,放进鱼去怕都是找不到鱼在哪里——满眼看地全是花了,这叫什么,喧宾夺主吧?”
纪灵书见正让她说着了,抬头认真打量了她,见她实不是嘲讽玩笑地样子,便也不恼了,点了点头,低声道:“正如小嫂子所说。 灵书便是这般想的。 还有也是那个不好配架子和纱呢……实在纹图乱了……”
夏小满瞧着她正经听她说话了。 便道:“表小姐。 我前两日跟着青樱念书,学了一句。 ‘过犹不及’,这瓷器是不是便就是个例子?”
纪灵书点头道:“正是。如圣人言,天下事,凡当有度……”
“表小姐。 ”夏小满打断她,道:“正是这句。 凡当有度。 表小姐也说这瓷器是例子了,一朵花是美地,花若多了,成片的堆在一起,反而不美了;表小姐学富五车,学识也如这成片的花一样,表小姐每次单表一支,便是极美地,若一下就抱出一捧来……怕就是那句‘过犹不及’。 表小姐思量思量?”
纪灵书不由愣怔,她素来觉得文章就当是花团锦簇,引用的词句得越多,越能说明人渊博有学识,越能驳得对方心服口服。 况且……她咬了咬嘴唇,道:“我何曾是‘一下抱了一捧出来’的?还不是依着先后一只只表的?”
夏小满一乐,两样东西可以一起吃,没见两个字儿能同时说的!当然哪一句都是有顺序的。 说话的顺序有了,全局呢?
“你说时自然有条理有先后的,听地人呢?”夏小满指着那满身繁花的圆钵道:“就和这钵一个道理,你方才是捧在手里细看了,单看哪个花纹不是好的?可你整个看呢?我就问你,若摆在博古架百宝格上,你乍一眼瞧过去,能分出来哪一笔极好,哪一色极好吗?你说话不是写文章,写下来的,人可以反复看;这说出来的,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家就这么一听,能记住多少?你是按照先后说了,先那一句人还没琢磨透呢,你后面一句又跟上了,便像缠枝莲绵延不绝,这人应接不暇只会越听越乱。 还不如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
纪灵书皱眉道:“论道之事,岂是一言可定的?”
夏小满哼笑一声,道:“那就要看这‘一言’是句什么样地‘言’了。 能‘一语中的’才是你的本事,你只说这一句,简单明了又切中要害,给人的印象最深刻,也最能说服人;相反,你长篇大论,让人听着迷糊,压根不晓得你要论的是什么‘道’,那你这‘论’也就白说了。 ”
纪灵书不服道:“所引句句是理,怎的是白说?”
夏小满笑道:“今儿注定要拿这瓷器说话了。 表小姐为什么要选那素净的养鱼?因为养鱼就要显出鱼好看来,这花纹多了,鱼反而显没了。 你那论道不也是一样?你引用的那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论证你的‘道’么,若只寥寥几句,恰到好处,‘道’就极其鲜明;若引得多了,不就同这花纹多了掩住鱼一样,反而让你地‘道’显不出来了?那不就是白说吗?只怕还不如白说,会适得其反也说不一定!这便是过犹不及吧?!”
纪灵书眉头拧到一起去了,抱着那素净地圆钵,指尖捻着光滑的表面,心里却疙疙瘩瘩地,品一品,小嫂子说的似乎在理,可从前父兄都是旁征博引出口成章,她一直是照着那般学的,父兄岂会有错?!
她一时混乱了起来,小脸皱皱成一团,瞧着瓷器也眼晕了,便向夏小满道:“小嫂子的话,灵书还要再想想……这瓷器,便只要这两件了。 谢过小嫂子。 灵书先告辞了。 ”说着福了福身,带着丫鬟抱着圆钵转身离去。
夏小满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绪,扭头吩咐小丫鬟道:“去问六爷,表小姐走了,他还要过来瞧瞧瓷器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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