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的胳膊,细声细气向我说:‘回答吧。’我不知道怎样解释,我,我没有文化,我是个穷人。你们真不该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没有偷。我拾的东西是原来就在地上的。你们说什么冉阿让,让·马第!这些人我全不认识。他们是乡下人。我在医院路巴陆先生家里工作过。我叫商马第。你们说得出我是在什么地方生的,算你们有本领。我自己都不知道。世上并不是每个人从娘胎里出来就是有房子的。那样太方便了。我想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都是些四处找活做的人。并且我也不知道。当我还是个孩子时,人家叫我小把戏,现在,大家叫我老头儿。这些就是我的洗礼名。随便你们怎样叫吧。我到过奥弗涅,我到过法维洛勒,当然!怎么呢?难道一个人没有进过监牢就不能到奥弗涅,不能到法维洛勒去吗?我告诉你们,我没有偷过东西,我是商马第伯伯。我在巴陆先生家里工作过,并且在他家里住过。听了你们这些胡说,我真不耐烦!
为什么世上的人全象怨鬼一样来逼我呢!”
检察官仍立着,他向庭长说:
“庭长先生,这被告想装痴狡赖,但是我们预先警告他,他逃不了,根据他这种闪烁狡猾已极的抵赖,我们请求庭长和法庭再次传讯犯人布莱卫、戈什巴依、舍尼杰和侦察员沙威,作最后一次的讯问,要他们证明这被告是否冉阿让。”
“我请检察官先生注意,”庭长说,“侦察员沙威因为在邻县的县城有公务,在作证以后便立刻离开了公堂,并且离开了本城。我们允许他走了。检察官先生和被告律师都表示同意的。”
“这是对的,庭长先生,”检察官接着说,“沙威君既不在这里,我想应把他刚才在此地所说的话,向各位陪审员先生重述一遍。沙威是一个大家尊敬的人,为人刚毅、谨严、廉洁,担任这种下层的重要任务非常称职,这便是他在作证时留下的话:‘我用不着什么精神上的猜度或物质上的证据来揭破被告的伪供。我千真万确地认识他。这个人不叫商马第,他是从前一个非常狠毒、非常凶猛的名叫冉阿让的苦役犯。他服刑期满被释,我们认为是极端失当的。他因犯了大窃案受过十九年的苦刑。他企图越狱,达五六次之多。除小瑞尔威窃案和别红园窃案外,我还怀疑他在已故的迪涅主教大人家里犯过盗窃行为。当我在土伦当副监狱官时,我常看见他。我再说一遍,我千真万确地认识他。’”
这种精确无比的宣言,在听众和陪审团里,看来已产生一种深刻的印象。检察官念完以后,又坚请(沙威虽已不在)再次认真传讯布莱卫、舍尼杰和戈什巴依三个证人。
庭长把传票交给一个执达吏,过一会,证人室的门开了。在一个警卫的保护下,执达吏把犯人布莱卫带来了。听众半疑半信,心全跳着,好象大家仅共有一个灵魂。
老犯人布莱卫穿件中央监狱的灰黑色褂子。布莱卫是个六十左右的人,面目象个企业主,神气象流氓,有时是会有那种巧合的。他不断干坏事,以致身陷狱中,变成看守一类的东西,那些头目都说:“这人想找机会讨好。”到狱中布道的神甫们也证明他在宗教方面的一些好习惯。我们不该忘记这是复辟时代的事。
“布莱卫,”庭长说,“您受过一种不名誉的刑罚,您不应当宣誓……”
布莱卫把眼睛低下去。
“可是,”庭长接着说,“神恩允许的时候,即使是一个受过法律贬黜的人,他心里也还可以留下一点爱名誉、爱平等的情感。在这紧急的时刻,我所期望的也就是这种情感。假使您心里还有这样的情感,我想是有的,那么,在回答我以前,您先仔细想想,您的一句话,一方面可以断送这个人,一方面也可以使法律发出光辉。这个时刻是庄严的,假使您认为先前说错了,您还来得及收回您的话。被告,立起来。布莱卫,好好地望着这被告,回想您从前的事情,再凭您的灵魂和良心告诉我们,您是否确实认为这个人就是您从前监狱里的朋友冉阿让。”
布莱卫望了望被告,又转向法庭说:
“是的,庭长先生。我第一个说他是冉阿让,我现在还是这么说。这个人是冉阿让。一七九六年进土伦,一八一五年出来。我是后一年出来的。他现在的样子象傻子,那么,也许是年纪把他变傻了,在狱里时他早已是那么阴阳怪气的。我的的确确认识他。”
“您去坐下,”庭长说,“被告,站着不要动。”
舍尼杰也被带进来了,红衣绿帽,一望便知是个终身苦役犯。他原在土伦监狱里服刑。是为了这件案子才从狱中提出来的。他是个五十左右的人,矮小、敏捷、皱皮满面,黄瘦、厚颜、暴躁,在他的四肢和整个身躯里有种孱弱的病态,但目光里却有一种非常的力量。他狱里的伙伴给了他一个绰号叫“日尼杰”①。
①“日尼杰”(JeCnieCDieu)和“舍尼杰”(Chenildieu)音相近。但却有“我否认上帝”的意思。
庭长向他说的话和他刚才向布莱卫说过的那些话,大致相同。他说他做过不名誉的事,已经丧失了宣誓的资格,舍尼杰在这时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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