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已经忍受不了,怎么能挨得了几个黄昏!
想起了隔墙吟诗唱和,是何等的融洽!现在则是帘儿垂得低低的,门儿关得紧紧的,你的身影已经像袅袅篆烟被风吹得见不到了。我只有暗暗哭泣,好比雨打梨花,这正是“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默默地斜靠在阑干上,凝望着天尽处那飘流不定的白云。唉!院子里花儿都谢了,花瓣儿纷纷飘落,激起了无限的伤感。春天已经悄悄地走了,蝴蝶的粉翅,轻轻地沾上了白雪似的柳絮;燕子衔的巢泥,染上了落花尘土的香气。长长的柳丝太短,系不住春心,那心上人只隔个花阴那么近,却和天涯海角一般远!憔悴了花容,清减了精神。牙床上翠缎的被子,绣锦的褥子,越睡越冷,也别拿兰麝香木来薰,就是把兰麝香木薰光了也不见得会热,只好自己温存自己了。昨夜晚隔墙的诗句分明是在打动我,今天在道场上心上人又不得亲近,害得我坐又不安,睡又不稳,要想登临又提不起劲,要想散步又闷得发慌,整天的情思恹恹,昏昏欲睡。也不知怎么的,往常只要看见了外人,早就生气了,看见了客人,也讨厌得不行。自从见了那个人,顿时觉得格外亲密。想起了昨夜的诗篇,我依照他的前韵,酬和得那么清新;他的诗做的意境高远,念得腔圆字正,那首咏月新诗,的确要比织锦回文强得多!不知谁肯来穿针引线,替我向东邻去说一声。想起了这个读书人,实在爱煞人!他的脸儿清秀,身儿英俊,性儿温文,心儿多情,不由得叫人口儿里念叨,心儿里刻印。
小姐正在独自胡思乱想,仿佛听到外面有喧闹之声,所以走到窗前去观望。
红娘此时已经进了房门,说道:“小姐,夫人叫你立刻下楼,快些走吧!”小姐感到今天的红娘有点不大对头,怎么这样惊慌失措的,可能这小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有点作贼心虚。这丫头,你尽管当面直说好了,难道我能把你吃了不成?于是问道:“红娘,究竟为了什么事?”
红娘道:“小姐,不必问了,见了老夫人就会明白的。快走吧,快走,快走!”
小姐见红娘如此着急,心里老大不忍,想着别把她急坏了,道:“红娘,些些小事,不必惊慌!”
红娘差一点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强忍在眼眶里,心想,如此大事,还说“些些小事”。强盗的贼手快要抓到你身上来了,还说“不必惊慌”。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又一想,也别怪小姐像个没事人,她还不知实情哩。想到这里不由地说道:“小姐,这不是小事,有天大的事,快会见老夫人吧!我求求你了,快走,快走!”一边说一边拉住了小姐的衣袖,拖了就走。
小姐平常日子里走路是斯斯文文,袅袅婷婷,脚尖都不可以露出裙幅之外。现在给红娘拖着下楼,急行快步,那三寸金莲如何受得了?连连说道:“红娘慢些,红娘慢些!”
小姐被红娘连拉带拖,到得内堂门口,只听得里面一片哭声,就知道确是出了大事,便把裙裾一提,跨进屋里,两腿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踉踉跄跄到得老夫人身边,扑在老夫人的膝盖上,叫声“母亲!”眼泪就滚滚流下来了。
老夫人正在悲悲切切、痛哭流涕地诉说:“唉!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崔家从未作过孽,老相爷在世时,为国为民,赤胆忠心,谁料到会有此等飞来横祸?老天爷啊,你太不公平了!”一见女儿来到,哭得更加伤心了,一把抱住了莺莺不放,好像这一抱强盗就抢不去了,哭着说道:“儿啊!你知道吗?狗强盗孙飞虎带领了半万贼兵围住寺门。。”
小姐问道:“是否抢我家的财物而来?”
老夫人道:“如若来抢我家的财物,倒也罢了,那狗强盗是看上了你啊!说你眉黛青颦,莲脸生春,好像是捧心的西子,倾国倾城的杨太真,要抢你去做压寨夫人!儿啊,这可怎么办呢?”
小姐听罢,吓的魂灵儿顿时离了身躯,晕死过去。红娘连忙扶住,并用手不住地在小姐的胸口轻轻揉搓,叫道:“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老夫人放声大哭,叫喊道:“儿啊,我的苦命儿啊!”
小姐经过红娘的一阵揉搓,悠悠地苏醒过来。低声叫了一声“娘啊!”
眼泪就像泉水一般涌出来,用衣袖也抹不完。想想母亲经常说我长得好看,将来一定有福气,哪里知道现在却是个祸根!我是进退无门,叫我到哪儿去找一个能够保护我的亲人?最关键的是偏偏亡过了老父亲这个有福之人,丢下了孤儿寡母无处投奔!耳边听得寺外锣鼓震天响,料想是战云弥漫,尘土飞扬,可怕煞人!那家伙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胡说什么奴家生得“眉黛青颦,莲脸生春,好像捧心的西子,倾国倾城的扬太真”,如果我真的是倾国倾城,岂不要把这里的三百个和尚送了命,连那外面的五千贼兵,一眨眼就可以斩草除根,杀个干净,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对国对家没有忠信,肆无忌惮地掳掠人民,现在还要来焚烧这盖造得像天宫般的普救寺,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又不是诸葛孔明,这里也不是博望坡,用不着来烧屯!
小姐悲伤过度,一时站立不起来,就靠在红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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