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意思。后来,由于K呆坐在那里,不参加谈话,只是机械地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侃侃而谈,他便重新被早先的倦意所驾驭,并突然发现自己正心不在焉地想站起身来,撇下那两个人就走;他吓了一跳,幸好及时制止住了自己。最后意大利人看了看表,一跃而起,与经理告别后,走到K跟前。他靠得那么近,以至于K不得不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才使自己有活动的余地。毫无疑问,经理已经从K的眼神里看出,K听不懂意大利人讲的话,处境非常尴尬,便巧妙而委婉地插了几句,表面上好像是给K出几个小主意,其实是向K简述了意大利人刚才不断插嘴讲话的全部意思。于是K得知,意大利人有几件紧要的商务要处理;很不凑巧,他的时间很紧,因此不打算匆匆忙忙地把所有名胜古迹都看一遍,只想参观一下大教堂就行了。不过,得看仔细点,当然这取决于K是否同意,完全由K看着办吧。他感到极其愉快,能有机会与这样一位博学、热情的先生——这是他对K的评价——作伴,参观大教堂。K竭力不听他讲话,而是尽量敏捷地记住经理说的内容:意大利人请求K,如果方便的话,两个钟头内,比方说十点左右,在大教堂见面。意大利人相信自己能在那时赶到。K表示同意,意大利人先握了握经理的手,又握了握K的手,然后,又和经理握了一次手。经理和K跟在意大利人后面,他半转过身子,又对他们讲了一连串话,便朝门口走去。K在经理那儿又待了一会儿。那天经理看上去身体特别不好,他觉得应该向K解释一下,便说——他俩站得很近——开始他本想自己去陪意大利人,可是后来转而一想——他没有讲出确切的原因——,决定还是让K去好。如果K发现自己乍一开始听不懂那人的话,不必着急,因为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会听懂那人讲话的意思的;即使到后来仍旧不大明白,那也没啥关系,因为意大利人不在乎别人到底能否听懂。何况K的意大利语水平好得出奇,一定能应付自如。经理说完这些,就让K回办公室去。K利用剩下的时间,从辞典里抄录一些参观大教堂时可能用得上的生词。这是一件特别容易使人发火的事;侍者手持函件接踵而至;职员们纷纷前来问询,他们看见K正忙着,便局促地站在门口,不过,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前又不想离开;副经理也不放过这个机会来打扰他,曾经进来几次,从他手里拿过辞典,漫不经心地翻着;门一打开,前厅里的顾客就隐约可见,他们不耐烦地点头示意,希望能引起注意,但他们对自己是否能够引起注意却心中无数——所有这些活动全都围绕着K在进行,仿佛他是一切活动的中心。与此同时,他正忙于收集有用的单词,翻辞典,抄写,练发音,最后想法子背熟;他一度极好的记忆力似乎背弃了他。他常常生意大利人的气,怪意大利人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他把辞典塞到文件堆下面,决心不再往下准备了;可是他又觉得,陪意大利人参观大教堂的艺术珍品时,不能一言不发,于是,便带着更大的火气,又把辞典拿了出来。
九点半,他正要走,电话铃响了;莱妮祝他早安,问他怎么样;K匆匆向她道谢,说是没时间跟她聊了,因为得上大教堂。“上大教堂?”莱妮问道。“对,上大教堂。”“可是,为什么上大教堂呀?”莱妮说。K想试着简单解释几句,可是刚一开口,莱妮就突然说道:“他们逼得你真紧。”这种他既没要求也没料到的同情使他无法忍受,他说了两声再见;可是当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却低声嘟哝道:“他们逼得我真紧。”这话一半是对自己讲的,一半是对已经听不见他说话的远方姑娘讲的。
已经不早了,恐怕不能按时赴约,他急忙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临上车前,他想起了那本画册。在此之前,他没有合适的机会送出去,现在可以带上了。他把画册搁在膝头上,一路上烦躁地用手指头敲着封面。雨小多了,但是天气湿冷、阴暗;大教堂里看得清的东西不会太多,而且,好几个钟头站在冰凉的石板地上无疑会使K的感冒大大加重。
大教堂广场上空荡荡的;K想起,这个狭长的广场在他小时候就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周围的房子几乎毫无例外,窗户上都遮着窗帘。当然,如果在像今天这样的天气里,是容易理解的。大教堂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人们当然没有很多兴趣在这种时候来参观。K走遍了两个边堂①,只看见一位围着围巾的老妪跪在圣母像下,两眼虔诚地望着圣母。后来他远远看见一位堂守②一瘸一拐地走进侧墙的一扇门里消失了。K是准时到的,他走进大教堂时,正好敲十点,但是意大利人还没有来。K回到大门口,犹豫不决地在那儿待了一会儿,然后冒雨绕着大教堂的外面走了一圈,那个意大利人并没有在哪个边门上等着,哪儿也看不到他的人影。或许经理把时间搞错了吧?有哪个人敢担保自己能正确无误地听懂那个意大利人讲的话呢?不管怎么样,K至少也得再等他半个钟头。K累了,想坐下歇歇,于是便重新走进大教堂。他在一个台阶上发现一块地毡模样的东西,便用脚尖把它踢到附近的一条长凳边;他把大衣裹得更紧一些,竖起领子,坐在长凳上。为了消磨时间,他打开画册,心不在焉地翻阅起来;但是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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