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全靠这个外孙来聊慰岑寂。真可谓人世无常!其实她家现在并不衰败,只是内大臣对她的关怀,比前稍稍疏慢而已。夕雾听了一夜怒吼的风声,心中不由得感到凄凉。他一向恋恋不舍的那个人,现已退避一旁;而昼间所窥见的那个人的面影,却一直使他不能忘怀。他想:“这到底是什么用心?我难道起了不应有的念头么?真可怕啊!”他努力自制,把心移转到别的事情上去。然而那面影又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心头。他又想:“这实在是个空前绝后的美人!父亲有了这如花美眷,为何又娶东院那个继母来与她并肩呢?这继母全然比不上那继母,而且越发相形见绌,真倒霉啊!”由此可知源氏心地甚是厚道。原来夕雾为人很规矩,对紫姬决不存非礼之心。但他总是希望,可能的话,也娶一个这样的美人,和她朝夕相对,则有限的生命也可稍稍延长。
天色向晓,风势稍静,但降雨陆续不绝。家臣们互相告道: “六条院里的离屋吹倒了!”夕雾闻之,吃了一惊,他想:“在此风势猖獗之时,六条院的高楼大厦之中,只有父亲所居之处警卫森严,可以放心。东院的继母那里人手稀少,定然非常恐慌。” 他便在曙色苍茫中前去探望。途中冷雨横吹,侵入车中。天空暗淡,景色凄惨。夕雾觉得心情有些怪异,想道:“为了何事呢?难道我心中又添了一种相思?”忽念此乃不应有之事,便自己申斥:“可恶,荒唐之极!”于是一路上东想西想,向六条院前进,首先来到了东院的继母那里。花散里恐怖得很,愁容满面。夕雾百般慰藉,又召唤家人,吩咐他们把各损坏之处加以修缮。然后再赴南院参见父亲。
源氏的卧室的格子窗尚未打开。夕雾便靠在卧室前的栏杆上,向庭中眺望。但见小山上的树木已被吹倒,许多枝条横卧在地上。各处草花零乱,更不待言。屋顶上的丝柏皮、瓦片,以及各处的围垣、竹篱,都被吹得乱七八糟。东方略微透露一点曙色,庭中的露水发出忧郁的闪光;天空中弥漫着凄凉的朝雾。夕雾对此景象,不觉流下泪来。连忙举袖拭泪,然后咳嗽几声。但闻源氏在室内说道:“这是中将的声音呢。天还没亮他就来了么?”他就起身,对紫姬说些话。听不见紫姬的答话,但闻源氏笑着说:“ 如此辜负香衾,从来不曾有过。今天使你不快,我很抱歉。”两人相与谈话,十分情投意合。夕雾听不见紫姬的答话,但从隐约听到的调笑的语调中,可以察知这一对夫妻的恩爱。他便倾听下去。
源氏亲自来开格子窗。夕雾觉得不宜太近,连忙退向一旁。源氏见了夕雾,便问:“怎么样?昨夜你去陪伴太君,她一定很高兴吧?”夕雾答道:“正是。太君遇到一点儿事情,就淌眼泪,真可怜啊!”源氏笑道:“太君春秋已高,在世之日无多了。你该竭诚地孝敬她。内大臣对她照顾不周,她常常诉苦呢。内大臣极爱体面,喜欢豪华阔绰。因此他的孝行也注重表面堂皇,断使见者吃惊赞叹。然而没有深挚的孝心。虽然如此,他心中毕竟见识丰富,是个非常贤明的人。在这江河日下的末世,他的才学可说是优秀无比的了。做一个人,要全无缺点,是很难的。”
源氏挂念秋好皇后,对夕雾说:“昨夜的风大得可怕,不知皇后那里有否可靠的侍卫?”便派夕雾持信前去慰问。信中说道: “昨夜朔风咆哮,不知皇后曾否受惊?我在大风中患了感冒。不堪其苦;正在调养,未能亲来问候为歉。”夕雾持信而去,通过中廊的界门,来到秋好皇后院中。在朦胧的晨光中,他的姿态潇洒而优美。他在东厅的南侧站定了,观看皇后居室,但见格子窗只开两扇,众侍女卷起了帘子,在幽暗的晨光中坐着,有的靠在栏杆上,尽是青年女子。那落拓不羁的样子,虽然缺乏礼貌,但在模糊的微光中,各种打扮都很美妙。皇后的几个女童走下庭院去,在许多虫笼中加露水。女童们身穿紫苑色或抚子色等深深淡淡的衫子,外罩黄绿色的汗袗,颇合时宜。四五人联合成群,持着各种各样的笼子,在各处草地上走来走去,选择最美丽的抚子花枝,折取了拿回来。在迷离的朝雾中,这景象非常艳丽。
一股香气从空中随风飘来,是一种特等侍从香的气味,可知皇后正在起身更衣,想见气品十分高雅。夕雾有所顾忌,不便立刻打扰。过了一会,方始缓步低声,走上前去。众传女看见了他,并不惊慌失措,只是大家退入室内。原来秋好皇后入宫之时,夕雾还是个童子,常常出入帘内,彼此互相熟悉。因此众侍女见了他并不回避。夕雾将源氏的信呈上。他所认识的侍女宰相君和内侍,大约就在皇后身边,她们唧唧哝哝地私语了一会。夕雾看到皇后居室的光景,觉得虽然与南院不同,亦自有其高贵的气象,使他心中发生种种意念。
夕雾回到南院,看见格子窗都已打开,又见昨夜恋恋不忍舍弃的那些花,现已尽行枯落,被吹得不知去向了。他从正阶拾级而上,将回书呈与父亲。源氏拆看,但见信上写道:“昨夜我象小孩一般害怕,巴望你派人来此防御风灾。今晨得信,心甚喜慰。” 看毕说道:“皇后胆怯得厉害啊!不过,像昨夜那种模样,室内只有女人,的确是害怕的。她想必在怪我疏慢了。”便决定立刻前去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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