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好由拜月房栊来到志正常。只见堂前一桁湘帘高高吊起;堂中烛焰双辉,香烟直上;地下铺著一片红毡毯。众人散立两傍,监视行礼。小赞在下唱名,众姊妹按齿排班,雁行站定,一齐朝上拜了四拜,又转身对面拜了四拜。礼毕,各照所定辈行,互相称唤。卫霞仙廿三岁,最长,是为“大阿姐”;李浣芳十二岁,最幼,是为“十四株”。
其余不能尽记,但呼某姊某妹,系之以名而已。
齐韵叟欢喜无限。谆嘱众姊妹,此后皆当和睦,毋忘今日之盟。众姊妹含笑唯唯,跟随众人,踅下志正堂来。恰有一匹小小枣骝马,带著鞍辔,散放高台下吃草。姚文君自逞其技,竟跑过去亲手带住,耸身骑上,就这箭道中跑个趟子,众人四分五落看他跑。
琪官看罢转身,不见了齐韵叟,四面找寻。见韵叟独自一个大踱西行,琪官暗地拉了瑶官,撇下众人,紧步赶上,跟在后面。韵叟并未觉著,只顾望拜月房栊一路上踱去。踱至山坡之下,突然刺斜里闪过一个人,蹑手蹑脚钻入竹树丛中。韵叟道是朱淑人捕促织儿,也蹑手蹑脚的赶上,要去吓他作耍。比到跟前,方看清后形,竟是小赞在那里做手势,好似向人央求样子。韵叟止步,扬声咳嗽。小赞吓得面如土色,垂手侍侧,不则一声。韵叟问:“再有个啥人?”小赞呐呐答道:“无拨啥人来里唍。”瑶官在后面,用手指道:“哪,哪!”韵叟不提防,也吃一吓。琪官急丢个眼色与瑶官,叫他莫说。韵叟却又盘问瑶官:“说啥?”瑶官不得已,仍用手指了一指。韵叟再回头望前面时,果然影影绰绰,一个人已穿花度柳而去。
韵叟喝退了小赞,带着琪官、瑶官抬级登坡。这山坡正当拜月房栊之背,满山上种的桂树,交柯接干,蓊翳葱茏,中间盖着三间小小船屋,颜曰“眠香坞”。韵叟踱进内舱,据坐胡床,盘问瑶官:“看见个啥人?”瑶官不答,眼望琪官。韵叟即转问琪官,琪官道:“倪也匆曾看清爽。”韵叟咳了一声,道:“我问耐末,再有啥勿好说个闲话?”琪官道:“勿是倪花园里个人,等俚歇末哉。”
韵叟略想一想,遂置不究,复笑问道:“我来个辰光,大家来浪看跑马,才勿觉着。耐两家头啥辰光跟得来?”瑶官道:“阿是大人也匆曾觉着?倪是一径跟来浪。”琪官道:“耐末要紧看仔前头哉,陆里晓得倪后底也来里看耐。”韵叟道:“耐后底阿去看看,常恐再有啥人跟来浪。”瑶官道:“难是无拨啥人个哉。”琪官道:“要末不过冠香。”
瑶官见说,真个出门去看。韵叟亦即起立,笑挽琪官的手,道:“倪到拜月房找去。”举步将行,忽闻门外瑶官高声报说:“朱五少爷来。”韵叟诧异得紧,抬头望外,果然朱淑人独自一个,翩翩然来。韵叟请其登榻对坐,良久默然。韵叟搭汕问道:“听说前日捉着一只‘无敌将军’,阿有价事?”淑人含糊答应,并未接说下去。
又良久,淑人面色微红,转睐偷盼,似有欲言不言光景。
韵叟摸不着头脑,顾令琪官喊茶。琪官会意,拉同瑶官退出门外,单剩韵娶、淑人在眠香坞中。
第五十三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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