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2 / 2)  安娜·卡列尼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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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品,如果我被打死或者打伤,那就更没有意思了。不仅如此,从我这方面提出决斗,也是不应该的。难道我不知道朋友们是绝不会让我去决斗的,绝不会让一个俄国所不可缺少的政治家去冒生命危险的吗?这样事实上意味着什么呢?这就意味着,我事先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却要用这种挑战来给自己增添虚假的光彩。这是不正派的,是虚伪的,是自欺欺人。决斗是没有意义的,谁也不希望我决斗。我的目的只是要保持我的名誉,保持继续顺利办公务所必需的名誉。”卡列宁一向把公务看得很重,如今就更加重视。

    经过反复思考终于抛弃了决斗这个主意以后,卡列宁想到了离婚——他所记得的那些被欺骗的丈夫选择的另一个办法。卡列宁逐一分析他记得的离婚案件(在他所熟悉的上流社会里这是屡见不鲜的),却找不到一件是出于和他相同的目的。在这些案件中,做丈夫的不是出让就是出卖不贞的妻子;对方因为犯罪而无权结婚,就同新的配偶结上不光明的非法婚姻关系。就他的情况来说,卡列宁看出,只把犯罪的妻子休掉的所谓合法离婚是不可能的。他看出,他所处的复杂生活环境,不可能提供法律所要求的揭发妻子犯罪的丑恶证据;他看出,即使有这样的证据,他们所过的体面生活也不允许他提出来;提供这样的证据,一定会在舆论上使他遭到比她更严重的损害。

    企图离婚只会弄得在法庭上当众出丑,成为仇人们诽谤他和贬低他崇高社会地位的良机。他的宗旨是息事宁人,这是不可能通过离婚达到的。此外,一旦离婚,甚至企图离婚,妻子显然将同丈夫断绝关系,而同情人结合。卡列宁虽然觉得他现在对妻子十分鄙视和冷淡,但心底里对她还剩下一种感情,那就是不愿看到她同伏伦斯基自由结合,犯了罪反而开心。这样的想法使卡列宁大为恼火。他一想到这种情景,心里就难受得呻吟起来,在马车上欠了欠身,换了换座位,然后好一阵皱起眉头坐在车上,拿毛茸茸的毯子包住他那双怕冷的瘦骨嶙峋的腿。

    “除了正式离婚以外,还可以像卡里巴诺夫、巴斯库丁和那位好人德拉姆那样,就是说同妻子分居。”他平静下来,继续想;但这个办法也同样会出丑。更重要的是,分居也同正式离婚一样,会把他的妻子推到伏伦斯基的怀抱里去。“不,这可不行!不行!”他又把毯子拉了拉,高声说。“我不该倒霉,她和他也不应幸福。”

    在真相不明时折磨过他的妒忌心,经过妻子向他坦白,就像忍痛拔掉病牙一样,已经消失了。但它被另一种感情所取代:他希望她不仅不能如愿以偿,而且将为自己的犯罪而受到惩罚。尽管他不承认有这样的感情,但在灵魂深处,他很希望她因为破坏他的安宁和名誉而吃苦。卡列宁再次分析了决斗、离婚和分居等办法,再次把它们抛弃。他深信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把发生的事隐瞒起来,采用一切办法斩断他们的私情,但最主要的是——这一点他自己不承认——要惩罚她,用这种方式把她留在身边。“我应当向她宣布我的决定:在仔细考虑了她一手造成的家庭痛苦以后,任何其他办法对双方都比维持现状 更坏,只要她严格遵守我的决定,即断绝同情人的关系,我同意维持现状。”作了这个决定以后,为了证实它的正确,卡列宁想出一个重要理由。“只有按照这个决定办,才符合宗教教义。”他对自己说。“只有按照这个决定办,我才没有抛弃犯罪的妻子,并且给她以悔改的机会,甚至——不管这在我是多么痛苦——贡献我的一份力量来使她悔改并挽救她。”虽然卡列宁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在道德上影响妻子,一切促使她悔改的企图,除了虚伪以外,不会有什么结果;虽然他经历了痛苦的时刻,却从来没有想到从宗教中去寻找指导。现在,当他认为他的决定合乎宗教要求时,这种宗教上的许可使他十分高兴,他的内心也比较平静了。一想到在他一生中如此重要的关头,谁也不能说他的行为不符合宗教教义——在对宗教普遍冷淡和漠不关心的情况下,他始终高举宗教的旗帜——他就觉得很高兴。卡列宁进一步仔细考虑今后的生活,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同妻子恢复原来的关系。毫无疑问,他再也不能恢复对她的尊敬;但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理由,因为她是一个堕落不贞的妻子,就非得把他自己的生活弄乱,使他自己忍受痛苦不可。“是的,时间会过去,时间会安排一切,原来的关系又会恢复的,”卡列宁自言自语,“恢复到这样的地步,使我不再觉得生活中有过变故。她活该倒霉,可我没有过错,我不能因此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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