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不可避免的。
浓稠的黑雾裹挟着他,把那被涅槃石刮得破破烂烂的三千年记忆从头到尾冲洗了一遍——
盛世清歌里,爆竹声震耳欲聋,车马载着游子回家,歌楼都空了,游戏人间的守火人身边冷清下来,独自搓着手温寂寞酒,盛灵渊就直接撕开那记忆闯进去,不客气地把他仅剩的半瓶屠苏酒据为己有,大笑而去。
茶楼惊堂木刚响,宣玑正听到入神,旁边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耳垂,宣玑一回头,就撞见他家陛下不怀好意的微笑,预料不好,连忙捂住耳朵,挡不住那混蛋用共感告诉“最后书生死了,小姐改嫁了”。
盛灵渊还把阴冷萧条的赤渊深处拾掇了一遍,在乱葬岗似的石碑林中搭了个雅致的听风庐,然后雅致人在小庐中拥着火炉看书,不雅致的就在小庐屋顶嗑瓜子,嗑完了一亩向日葵田,舌头竟不起泡,一不小心把瓜子皮落在了小炉里,崩出来险些燎着陛下的头发,逃跑未遂,被打下来按住拔了一地玑毛,插了根丧权辱国的玑毛掸……
以及最重要的,每一次朱雀骨碎,都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陪着他疼,陪着他一起煎熬,一直守到他重新醒来,再把被烧毁的小庐重新搭一遍。
盛灵渊还从宣玑的记忆源头翻出了丹离的《千妖图鉴》——还没被一次一次的赤渊火烧得缺文少页的版本,按着那不学无术的东西的头,一页一页地把他年少时睡过去的课补上。
弹指一挥间,宣玑简直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梦,他睁开眼,见碧泉山深处的青铜鼎上结了一层漂亮的霜花,四肢轻轻一动,就碰到了另一具身体,与他手足相抵,他连灵魂都是酥软的。
乌鸦那边肖征快要叫破喉咙了——方才那乌鸦不知什么毛病,突然一头栽下去,就地变成了一只标本,怎么戳都没反应,把肖主任急出这一脑门汗,就差给乌鸦做急救了。
宣玑的神智才复苏了一点,让乌鸦蹬了蹬腿:“活着呢,别忙着下锅……怎么了?”
“碧泉山古墓出土是一场地震翻出来的,当时局里怀疑地震不是普通的地壳运动,是异常能量引起的,但最后也没查出异常能量来源是什么,处理这件事的负责人是前任善后科主任……巩成功。”
宣玑:“唔?”
“巩成功之前一直离奇昏迷不醒,又是镜花水月蝶一案的重要涉案人员,所以在咱们局的特殊看护所里,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人不见了。”
“病床上丢个人你们都不知道?”
“不是,”肖征说,“巩成功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看护所也就只放了监控,没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监控显示,总部大楼出事前那天晚上他还躺得好好的,然后人突然变成了一截木头,监控显示时间正好是总部那棵树被雷劈的时间。”
“巩成功是什么特能?”
“巩成功不是登记在册的特能人,之所以进异控局工作,是因为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是系统内的人,”肖征说,“奇怪的是,他父亲也不是特能。巩成功的父亲是最早异控局成立的时候就被招进来的,是奠基人之一……也就是‘互助会’的成员——问题互助会不是个特能抱团取暖的民间小团体吗?他是干什么的——等等,我接个视频电话,咱们的人到巩成功家里了……什么?!”
乌鸦甩了甩毛,飞到电脑前。
只见巩成功家是个小联排别墅,一看就很有钱,可见这些年没少借镜花水月蝶敛财,此时已经人去楼空,屋里阴森森的。
“楼上有动静,”现场的外勤压低声音对肖征说,“我们这就上去……这屋里有股血味。”
肖征:“小心。”
几个外勤蹑手蹑脚地上了阁楼,把异常能量检测仪贴在门上,检测仪纹丝不动,外勤们这才互相交换了眼神,为首的力量系一手按在门把手上,猛地将整扇门板拧了下来,外勤们集体举起秘银冲了进去——
“什么……鬼东西?”
只见阁楼里一丝光也没有,房梁、墙壁都被蛇似的树藤爬满了,屋里空荡荡的,中间有个香案,上面供奉着一尊木雕的人像。
那是个女人,但不是宣玑印象里不声不响的孟夏。
她眉目极妍,似笑非笑地朝门口看过来,分明只是一尊木雕,却恍若有灵,能把人魂吸进去。
几个外勤一时都看着她呆在了门口。
宣玑却先是一愣,因为觉得这女神像不知哪里看着眼熟,随后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一扭头。
“嗯,”盛灵渊叹了口气,“难怪人都说,我与父皇只有三分像,难怪陈氏从来不肯正眼看我……我还真不会趋利避害地挑着长。”
那女神像的五官与盛灵渊有六七分像,笑起来的神态更是几乎如出一辙。
虽然从来没见过,但她的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当年祸乱朝堂的妖族公主。
盛灵渊的生母。
与此同时,碧泉山震动起来,又一片山体滑落,外围的消防和异控局直升机连忙后撤。
断后的直升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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