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两日后,他就兴冲冲带我来,说是要去马场。我本以为他不过是兴起,待到了才发觉,竟是已有不少人,原来是安乐郡主玩性大起,早定下的日子。李隆基到时,那边已是欢声笑语,不过草草行礼招呼后,便都闹作了一团。
李显一脉显和我没什么交情,当年我随在皇祖母身侧时,他们尚都在外,除了仙蕙……我扫了眼,忽然想起李隆基说,仙蕙已有了身孕,难怪今日并未露面。正是看到李重俊那处时,心头才是一跳,伴着的竟不是王妃,而是宜平。
“来,”李重俊正揽过她的肩,“去给几位郡王添酒。”宜平脸色泛白,似乎是在犹豫,安乐郡主已经侧头笑了声:“今日是来赛马的,又不是来吃酒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三哥。”
她生得真是好,又比身侧人多添了随性,此时笑起来连我也看得暗暗惊艳。
只不过,更让人惊艳的,却是她眼中的嘲笑,对李重俊的嘲笑。倒是他们的大哥李重润只是笑,似是看不懂一般。
李重俊瞥了她一眼,对宜平道:“算起来都是你的旧识,怕什么?”说完,还轻拍了下她的脸:“敬得好,今日便留住你那处。”宜平脸又白了几分,终究不敢忤逆,起身开始一一为没人添酒。
他的意思,在场人无人不明,可又都佯装不知。
唯有安乐郡主扬眉看着,李成义脸色暗沉地低头喝酒。宜平很快就走到他那处,只一双眼盯着他手中的酒觞,缓缓地添了满杯,自始至终不敢抬头,李成义却是直直地看着她,杯举得很稳。
直到酒有些溢了,他才道:“多谢。”
言罢,一饮而尽,手中却仍有刚才溢出的酒液。
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若是当年不撮合他们,何来这情债,又何来如今尴尬局面?“别看了。”李隆基忽然夹了一块青糕,递到我口边,轻声道,“若真论错也是我兄弟无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我盯着那青糕,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张口。
李隆基就这么看着我,举着筷,也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又犯了脾气,正是不知如何是好时,安乐郡主忽然又笑起来:“我今日算是看透了,本是想着几位哥哥来陪我骑马,到最后却成了恩爱的戏码。我可是常听人说永安当初是皇祖母心尖上的人,如今是临淄郡王的心头肉,碰不得,得罪不得。我想着郡王风流的名声那么大,怎么会是真的?眼下看,倒有些意思了。”
李隆基这才侧头,斜看她一眼,哈哈一笑道:“还真让裹儿你说对了,永安就是要宠才行,”他说完,用手把筷上的青糕拿下,放在嘴边咬了小半口,“凡是她吃的,必要我先试才肯入口。”
说完,又将手伸到我嘴边。
他的目光依旧带笑,却蒙着冷意。
胃里仍旧火辣辣的,喝了口茶也不见缓和,我又呆了会儿,觉得不舒服,就和他说了两句,独自离了席。
她沉默着,
忽然将头搭在我肩膀上,很小的一个动作,我却像是被压了千斤重,她的怨、恨、不甘、还有不舍都尽数涌出,不用说,便已清晰可见。
我想到此处,只觉得累。
正是夏末秋初,天高云淡。
就这样相对良久,赛马的众人像是折返回来。我看李隆基在艳阳下的笑脸,晃目的摄人,约莫猜到他是胜了。他下了马,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忽然就向我这处看来,估计真是在找我。
我无畏地笑了笑:“这件事,皇祖母都清楚,早已过去了。”即便是天下皆知又如何?早已不重她,才道:“记得当初我曾说过,不要再留意这些,好好跟着李重俊,是恩宠或是冷淡,只要平安过完后半生,就已经是福气了。”
我低声对宜平道:“回去吧。”她这才直了身子,行礼告退,临走才终于道:“日后县主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宜平定会全力以赴。”
我知道李隆基是有意做给他看,也知道他一定看到听到了。
“多谢郡王。”我终于张口,整个吃了下去。
我整理下心情,笑吟吟看着他,待到身前时正要询问是不是胜了,他却骤然散了笑意,一双眼中尽是暗沉莫测,风卷云涌。我不解看他,他却直到捏住我的腕子,才开了口:“本王胜了。”我更是不解:“那你这满脸怒意的,是做给谁看?”
我不愿再用自己的事,再扰乱她的心情,只淡淡地嗯了声:“他自幼都待我不错,你是知道的。”她又道:“寿春郡王……”我怔了下,看她:“你怎么提到他?”宜平自我赐婚起,便被送到了李成义那处,按理说应该不清楚我和李成器的事才对。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李成义身侧。
“县主。”身侧忽然有人唤了声,是宜平。我回头看:“这两年,过得好吗?”她走近了,想要行礼,被我一把拉住胳膊,让她也靠在了树边:“行礼还没行够吗?随便些,也不要再叫我县主了。”她嗯了声:“郡王待……你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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