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太太身边学算账、学理家,善桃和善桐还好,都是颖悟之辈,之前也有一定基础,在大太太身边虽然免不得战战兢兢,但也能够跟得上大太太的挑剔,就苦了善樱,脾气又软,脑子又慢,大太太待人又严厉,天气又还冷——就跟在大太太身边几天,便已经犯了咳嗽,于是又闹着请医延药的,也难得大太太成天从睁眼到闭眼,都是一团严肃,满身干劲,居然未曾开口请几个弟妇帮忙,自己便妥妥当当地把事情周全了下来。
“到底是京城侯门的闺女,”从前大太太做新媳妇的时候,老太太年纪还轻,大太太也就是跟着打了几个月的下手,这还是老人家第一次见识到她管家的手段。“这管家是一套一套的,家里真是有条理得多了。”
王氏私底下也和女儿感慨,“长媳的底气就是不一样,亏得你大伯母那个性子,从不瞻前顾后,也不怕得罪人的。反而大家也没话抱怨,就显出她来了。”
身份不一样,诉求当然也不一样,大太太就硬是要比王氏更有主人翁意识,也不管什么什么渊源,看到有谁做事没谱儿,说两次还不听,便直接打发到差一等的岗位上去,不到一个月,威是立起来了,可也惹来了成群结队的抱怨。
四太太就反常地黏糊起了王氏,从前得了闲,老往小四房祖屋跑,现在得了闲,也来找王氏坐坐,坐下来就说。“那一位也真是太霸道了,自打她当了家,成天就是青菜萝卜,我们家那位想点个菜,都被厨房顶回来了,说是现在全是可着人头来的份例,天天做什么菜,都是有定数的!想吃什么还要提前几天告诉了,才能够看着安排……倒是二嫂院子里还自在些,好歹想吃什么,自己能做得了主。”
王氏就只是笑,不肯接四太太的话茬,回头和女儿说起来,还有些不屑,“想和大嫂作对,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四叔又没有本事,自己立不起来,自己也没有陪嫁,比不得三叔一家手里钱多,吃粥吃饭,还不就是由着大嫂给了?”
善桐自己跟在祖母身边,吃的当然是小厨房。老太太又疼她,三不五时总要金师傅依着善桐的口味来做几道菜。听了母亲的话,才知道现在各房要改善口味,都要自己拿了钱出去买了菜,回来再吩咐大厨房做了,再得饶点赏钱。一时间对大太太的手段也不禁刮目相看,“上兵伐谋,大伯母算是把这句话给吃透啦。一句话不用多说,一个月不到,家里就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了。”
“那也是因为老太太站在她这一边。”王氏漫不经心地道,“你大伯母虽然为人还是古板了些,但处事的分寸,拿捏得极为恰当。回来第一天就跪下来把自己位置摆正,现在老太太不发话,三婶、四婶就是要出声,也都得掂量掂量……”
她又略带自嘲地一笑,“京里的姑娘,是比咱们南蛮子强,哪和你娘似的,年轻时得意了一年两年,现在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千小心万小心,也比不过长房的名正言顺——”
善桐安慰母亲,“以爹现在的位置,咱们也用不着在家里争权夺利的,将来祖母只要不偏心,咱们还不就什么都有了?”
这几年来,或者是因为榆哥在外,王氏日夜悬心的关系。她的情绪显然要比刚回陕西那两年低沉了一点,善桐就得时常给母亲鼓鼓劲儿,陪着她说说话,纾解一下王氏的情绪。不过这一次,她的话就没有说到点子上,王氏瞅了她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压低了声音。“这个从二书,论出息还不如从前的从三书、正四书,有名没钱,也顶不了什么用。你大舅舅现在心思活络起来了——”
话说到一半,便断在了嗓子眼里。善桐还想再说什么,见王氏面上的为难,也只好咽下了话头,陪着母亲叹了口气,又振奋起精神来,“您看,二姐教我的京绣,手法和大姨娘的闽绣又不一样啦,我给您做了个荷包——”
王氏便把女儿揽在怀里,拿过她做的荷包细细地看了,又指点着女儿哪里绣得不好,嗅着善桐发间的桂花头油香味,心里便盘算开了:按理来说,摆着个善桃在前,老人家就不好大张旗鼓地张罗三妞的婚事了。可西北的好人家就这么几个,有空还是要和大嫂透透风,别两人看上了一户人家,那到时候谁让都不合适。坏了家里的和气,倒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但问题紧接着就来了,桂家在这次大战中出力不小,连自己家那位都涨了几个阶次,到了从二书的地步。虽然这也是多方推了一把的结果,并不是人人都能这样风光,但桂家肯定是要再上一层楼的,封爵还不好说,起码正一书的官衔要有。老九房一下就成了西北最耀眼的明珠,自己这儿是已经彻底地踏进了军营,再和桂家结亲,就有点不合适了。再说,榆哥结巴能够治好,大女儿又回了西北,三妞也没必要就得嫁在身边、嫁在军中一系算自己不这样想,老太太恐怕都要回归原来的思路,肯定还是想以文配武,由善桃和桂家结亲,各方面都更合适一点。
也不是就一门心思要吊死在桂家这株歪脖子树上了,但放言大西北,能配得上善桐出身的人家还真不多。尤其一场大战下来,众人都一门心思地休养生息,一时半会,只怕还想不到互相通信联络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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