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搭在肩上的毛披往下落,她收回手拢了拢,方才抬头往里看去。
她一抬头,看到了一双静如静夜的双眸,里面似是什么都没有,再细看看,又似什么都有。
苏苑娘看不懂这双眼睛,又觉着自己也看不懂这双眼睛的主人,她怔在原地,却见他快快站起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不进来?外面风大。”看她推开门不进来,常伯樊忙过来揽着她的肩把她带进来,关上门带着她往桌前走:“是没睡吗?今日事忙,一时忘了让人回来知会你一声。”
苏苑娘没有出声,等他带她坐在长榻处双双落坐,她犹豫着伸出手,搭上他的手……
正准备着要靠上他,却发现刚搭上的手微凉,苏苑娘心下一滞,看了看他身上浅薄的丝绒衣。
是有些薄了。
她把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到了他的腿上。
“为夫不冷。”常伯樊笑了,他眼里现出明显的笑意,嘴里温和道。
说是这般说,他说话间,揽过了苏苑娘靠着自己,又拉了拉披风,把披风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北方冷吗?”苏苑娘随着他的手势,自然而然靠向了他的肩,问道。
“听说冷。”常伯樊低头,看着火光中她细嫩洁白的脸容,轻声道:“苑娘也没回过是罢?”
“没有,”苏苑娘摇头,“哥哥生于京城,我是娘亲到了临苏后才生的。”
“但我听爹爹娘亲说过。”她又道,说着她偏过头,对上在她上面的那双眼,“我们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常伯樊双手抱紧了她,把她抱入了怀里,头抵着她温暖细长的颈项,“一定去。”
非去不可。
不去可能就晚了。
难道真要等到被人分瓜而亡的那天才悔不当初吗?
那不是他常伯樊。
事情再难,风险再大,他也必须要去为自己争这一场。
“好。”常伯樊想去,苏苑娘也想去。
她要见见她兄长。
兄长回不来,便只能她去京城了。
“苑娘也想去?”见她点头应好,不像往常般默不出声一言不发,常伯樊稍稍愣了一下。
“想,”有些话不能和常伯樊说,但有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苏苑娘对他有所隐瞒,可赤诚不减,未曾想过欺骗,“想见兄长见长嫂,想……”
她搭上了那只抱于她腹前的手,听着在她背后微微跳动的心跳声,顿了一下后接着道:“想问问我哥哥,可有法子带爹爹娘亲回去,若是三五年不行,十年可行?”
“你想让他们回去?”乍听之下,常伯樊震惊住了,过了片刻方才回过神,绕过头来看着她的脸不放。
“是呢,”相比他的失惊,苏苑娘却是淡定,“哥哥比我聪明。”
再聪明也得有那权势,京城苏家为了保全一门的荣华富贵,才让岳父远走的临苏。
汾州离京城遥远,就是有那快马赶路,马不停蹄走官道也要走二三十个日子,平民百姓单靠一己之力去往京城,这一年一半的日子就没了,苏家让她父亲走的这般遥远,就没想过让他回来,便是当亲戚走动,兴许都未有过此念头。
她父亲不仅是被君主流放了,他同时也被家族流放了,想回去,谈何容易?除非护国公府倒了,苏家没了。
可苏家若是没了,她父亲还是她父亲吗?到时候就是回去了,又有何用?
“苑娘,”常伯樊想了又想,刻意放平了口气,比平日更为柔声与她道:“你怎么想到这事上去了?”
这绝对不是岳父岳母的主意,那二位老人绝不会与他们女儿说出这等话来。
“哥哥比我聪明。”苏苑娘又道。
常伯樊正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她顿了顿,方接道:“肯定会对爹爹娘亲好。”
肯定会比她对爹爹娘亲好,更能护住他们,让他们长命百岁。
且离开临苏多么好,没有常家这个无休无止的无底洞牵扯,她的父母也就不用为此损耗心神,又有兄嫂孙子在膝前能享养怡之福,安享天年,岂不美哉?
要让他们回去,想及种种好处,苏苑娘更为坚定了她这个想法。
未料,她说出来的话,听在常伯樊耳朵里却如稚子之言一般,想法是好的,事情却是做不到的。但这是他家苑娘一片孝心,常伯樊虽觉有些好笑,但更重视她对她父母的心意,便道:“苑娘也聪明,我会和你一道一起对爹娘好的。”
苏苑娘知晓他未听懂她的话,也兴不起争辩之心,便点点头,随意含糊了过去。
没有事,他不信不要紧,她帮哥哥把父母亲接回去,方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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