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碰到了茶杯,茶杯就发抖,杯面上泛起了波纹,不是害怕,而是冰凉,一个世界被翻覆了,却又不给任何新的,那样一种冰凉。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很多时候他木然地看着迷龙老婆,而迷龙的老婆同样木桅,有时候他去看迷龙,迷龙清晰得甚至比生前更加清晰,迷龙坐回自己生前未完成的活计上时有点忧郁,因为他已经永远不可能让自己的家有他吹嘘过的排水檐。
“走吧,你走吧。”迷龙老婆说。死啦死啦很迟钝地看了看她,像看一个鬼魂一样。活人和死人一样的眷恋和感伤。
死啦死啦:“……你走吧。”
迷龙老婆:“走吧,别总来看你已经炸平了的地方。日本人都不这么干。”
死啦死啦:“……你走吧,换个地方。他在你心里了,在你心里就可以了,可你不能跟个死人一起过日子。”
死啦死啦早已经站了起来,因为迷龙老婆已经逼了过来——雷宝儿在玩球,迷龙一无挂碍地在那里琢磨怎么继续自己未完地活儿——死啦死啦也不知道逼过来的是个生人还是鬼魂,他们俩说话都像是在对着空气臆语。
迷龙老婆:“快走吧,跟死人一起过日子是你这种人给我们的赏赐。”
死啦死啦:“别呆在这地方。人活了,心倒死了。”
迷龙老婆:“是你的心死了。快走吧。趁着你还算是个好人。”
她推擞他,死啦死啦迷迷登登地想找个倚靠。一切倚靠都很脆弱,他抓到了他的茶杯,把那个脆弱的瓷玩意儿举在他和迷龙老婆之前,如同索要又如同终于找到一个凭仗。
茶已经喝空了,只剩了些茶叶。
迷龙老婆:“没有了。毒药喝完了。我原谅你了。”
她推着他,把他从堂屋一直推过院子。推向院门。死啦死啦瞪着她,瞪着迷龙,瞪着雷宝儿,他虚弱得要命,手上抓着一个空空的茶杯。
最后他被推到了院门前,门虚掩的,迷龙老婆帮他把门打开。
迷龙老婆:“走吧,别再来了,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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