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都停下手,惊愕地望着梅香。
梅香愣怔了一会儿,眼睛一闭,软软地滑坐在地。几名女护士急忙冲过去搀扶。众人傻了眼,面面相觑,偌大的院子一刹那变得鸦雀无声。
“愿意去的都跟我李晋卿走。”李队长说完,哗啦一声扯了枪栓,直楞着身子走出县衙。
众人纷纷紧跟而去,只剩了警卫营的官兵们垂头丧气的蹲坐在院子里。
康凡醒来时差点没有认出梅香来,她憔悴得脱了形,而旁边的贺水秀也几乎是一个模样,可想而知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中她俩的身心经受了怎样的煎熬!
康凡的泪水不禁涌出眼眶,但他立刻就换了一张笑脸,说道:“我见到我们军长了。他说:那么多战友在等着你,你怎么就睡着不想起来啊?那些军训的学生们都哪里去了啊?我怎么一个都见不着了呢?你小子可得把他们给我照顾好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饶你!我吓出一身冷汗,从床上蹦起来就往外冲。可我走错了地方,是从敞开的窗子跳下去了。我感觉自己象是摔散架了,浑身都在疼,我还想爬起来继续冲,可我怎么努力也动不了。我心里那个急呀!然后就醒来了。”
梅香笑了,“他们都在,一个都不曾少。不信你看。”
康凡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围在病床四周那一张张熟悉的年轻面孔,一时好不欣慰。他开心地笑着,但梅香的同学们却都是一脸泪水。
钟汉强、多诺万和朱迪从人丛中挤到康凡跟前,未等康凡开口,朱迪就不顾一切地扑到床边,美国女人就是与中国女人不一样,连哭声都不是象梅香那样的“呜呜”声,而是“哇哇”大哭,好一个惊天动地!
康凡笑道:“朱迪你就不能哭得含蓄些?附近说不定还有日本人呢!”
朱迪仰起泪脸,执拗地喊:“我就这样哭,我就这样哭,去他妈的日本人吧!”
梅香笑道:“康凡,这里是省城医院,不是安东!”
原来,康凡在安东经过梅香的紧急救治后,为了得到更好的治疗,大家就把他送回了太原。而他在路途中一直意识模糊,根本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多诺万笑道:“朱迪,康凡的意思是在他们这个国家里连怎么哭都是父母教给的固定模式,就象这里的女孩子一生下来就都要裹脚一样,连哭声也要被禁锢。”
他这样一说,康凡倒没什么,可梅香却来劲了,当下就拉着贺水秀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开始脱鞋。贺水秀害羞,不脱,但在梅香等人七手八脚的舞弄下,也只能就范。
“你个死洋鬼子,看看,谁裹脚了?!”梅香用英语大声喊着。
一排秀气、健康的年轻女子的脚齐刷刷地展现在多诺万面前,多诺万傻眼了!正待要说什么,耳朵一痛,知道是被梅香揪住了,急忙讨饶。
屋里众人一时笑成一团。
此时,外面天气极好。朱迪就将康凡扶进轮椅,与梅香、贺水秀一起推着他出了病房。院子里阳光明媚,花草飘香。抬头望去,天空明澈如洗,洁净的白云静静地悬在天际,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康凡深吸几口气,全身心地享受这久违了的阳光和空气。尽管伤口依旧疼痛,但看着身边这3位个个能与院中最鲜艳的花朵相媲美的女子,在庆幸自己活着的同时,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我爱你们!”不觉间热泪又涌出来。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为你祈祷,康凡。”多诺万跟出来,半蹲在康凡面前,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现在看来,上帝还是存在的。他感受到了我虔诚的心,所以就帮我把你从鬼门关里给拽回来了!我很后悔,我对上帝的信仰根本就不应该动摇的!可因为你,我动摇了;也因为你,我得重新开始信仰上帝!康凡,你还是把我那个十字架还给我吧,从今天开始我应该好好向仁慈的上帝忏悔了!”
康凡点点头,就开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梅香急忙制止了他。
“康凡,手术时我帮你摘下来了,在我这里了。”梅香边说边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了多诺万的那个纯金十字架,“多诺万神父,自从您把这个十字架送给康凡后,他就一直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也许正像您所说,这次真的是这个十字架给康凡带来了好运!谢谢您!”
多诺万伸出双手把十字架郑重地接过去,紧贴在自己胸前,面向西方跪倒在地,然后仰脸闭眼,一动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两行泪水从他满布皱纹的眼角流淌下来。
康凡和梅香、朱迪、贺水秀都静静地看着多诺万,人人都是热泪盈眶。这个刚强而善良的美国老头儿是在感谢上帝么?他是在为康凡活着而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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