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没几天,接下来就发生了意料之中的事,群臣上书劝进,各种说辞劝他称帝。这事儿渐渐在市井之间也流传开来,上到公卿下到庶民无人不知。有的人担忧既得的一切会不会动摇,有的人认为出人头地的时机来了……日子最不好过的,大概还是住在大明宫里的皇帝。
李承宁长得眉清目秀举止仪态规矩,也读书识字,本身不是个太差劲的人,可是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李家祖宗的睿智与霸气,根本就没有气势。朝臣们免圣时心里无不叹息,在现在的局势下能力挽狂澜的非常之人显然不是当今天下这般人物。况且他空有名分,却无可用的实力:太平公主在大明宫住了几年,内侍省等宫廷机构经过了数次清洗,完全没有李承宁可以用的人;北衙禁军的将领也是位置清楚的那些,想用一纸诏书能调动他们简直就是玩笑;南衙朝廷就更不用说了。此时李承宁就算有什么想法连长安城都传递不出去。
其生母赵太后恐慌之下想找人出出主意如何安身立命,临时竟连一个靠谱的人都没有,唯一可以说上话的只有翰林院的几个文臣。那几个人是被太平公主及宰相们评价为无实用之材的文人,舞文弄墨还行,干正事没什么可取之处。他们因天子的重视受宠若惊,时常被召到殿中空谈几句。
赵太后自己都感觉这些人不靠谱,后来干脆以天子的名义召中书令张说进宫议事。宦官到宣政殿外的政事堂通知张说时,张说感到很意外,本想不去,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去了。他心想没人会怀疑我与今上能有什么瓜葛吧,见见也是无妨。
赵太后问他:“近日多闻流言,晋王是否要今上禅让帝位?”
张说愕然,心道皇位就这么轻?你们已是第二回要禅让了,自古就没见过这么甘愿让贤的。张说便拜道:“闲言碎语乃无稽之谈,臣未闻有此等事。晋王上书的奏折只言率军定边安民矣。”
赵太后皱眉道:“张相公念在身为李唐之臣,可否进一言我母|子二人如何才能保得平安?”
张说心道:祖宗社稷都快没了,心里只想着身家性命,真是可叹。
但赵太后的话还是让张说有些动意,他犹豫了片刻才放低声音说道:“太后可知当初李三郎逃出长安之后的国事?朝廷善后之策以安抚息事为本,这不证实了现今庙堂上的一班人和武周时绝不相同,也就不会出现大批牵连清理的情势,因此近年人心渐安,已有承平之象。虽社稷仍处多事之秋,然当国者能明察人心便不会轻易改变国策。太后稍安无虑也。”
赵太后听罢将信将疑,不过张说的话总算有些眉目,比那些扯玄虚的人听起来靠谱。
张说言罢告辞,赵太后回到蓬莱宫把他的话拿来劝李承宁,李承宁挺信他母后的话,这才两餐多进了些米。一晚他最宠爱的妃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埋怨道:“陛下贵为天子,怎么能成日唉声叹气,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李承宁一副委屈的模样叹息道:“强臣在侧,世道艰难,朕自登基之日便是如此光景,无人听旨,纵是天子又如之奈何?”妃子道:“天下定有重义之士,戏里不是有一段汉室衰微董贼逼宫天子血书藏忠臣绶带以诏天下勤王么?陛下不能学前人,也不用怕这样吧!”李承宁大惊之下顾不得仪态,竟伸手捂住了妃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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