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代人的羊皮袄简直无穷无尽,明明我费尽力气,射烂了对方的羊皮袄,但改天他们又是一身新皮袄……尤为可气的是,代人的羊皮袄越是缝补,越能抵挡我们的弓箭。”
中行吴原先是个言简意赅的人,现在唠唠叨叨叙说他的九次攻城不果,看来,代人把他折磨得不轻,让他都变神经了。
中行吴一一历数他的攻城技法,刚开始燕公子离还冷嘲热讽,表现出一个小心眼而莽撞人的特性,但最后他笑不出来了。
代都城下的攻防战他并不清楚,虽然他一直带领大军游荡在代都城外,但那时没有录像、电视,他其实并不知道代国具体的战况,如今听中行吴一一叙说,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峻。他不是为中行吴花样百出的攻城手法而震惊,而是为自己不在,代人竟然能抵御如此烈度的攻城手段。
这真是一个竞争的时代,人才处处都有啊。
中行吴讲述完他这一年的经历,最后感慨:“二公子午(赵午)来了,我这才算松了一口气。我曾听人描述元帅攻陷蔡国的情景,那真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我中行吴能亲眼目睹一次,真不枉从军一场。
元帅,我已经为你准备了足够的木料,以及足够的陶弹——”
赵武慢悠悠补充:“我带来的足够的劳力!”
中行吴击掌:“那就万事具备了,还等什么?”
不等什么了,赵武接着安排人力,分工制作攻城器械。期间,他还有工夫调侃:“上军将,你说粮草不足,所以让军尉赵午前去鲜虞运量,我看你红光满面的,不像是饿了很久啊。”
中行吴大笑:“实在是此地乏闷,现在我们与代人彼此静坐,除了隔着城墙谩骂外,没别的事好干。所以前往鲜虞‘运粮’,成了我们唯一的消遣。”
赵武领会了中行吴对赵午的照顾,他转向公子离,霸气十足地说:“子离请稍候,给我十天制作攻城器械,请看我一日陷城。”
这次攻城是一次表演,向燕公子离演示晋国的强大,赵武做得格外精心。
中行吴把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赵武随军的工匠摆开斧子锯子,开始加工木材,制作巨大的投石车与床弩。在他们准备的时候,赵武带着燕由抵达城下,与代国国君彼此致词。燕公子离则戴上面具,一言不发的充作赵武的车右,旁观一切。
城外,晋国援军浩浩荡荡,人元帅都亲自上阵了,代君心中忐忑。他站在城头,心神不定的看着两辆战车驶近城墙,赵武在战车上鞠躬:“来,姜戎氏(代国为姜姓,戎人之国,故称为姜戎氏)。昔商王汤封乃祖于此,乃祖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指晋文公之时,代国遵从了霸主的盟誓)。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依旧如昔(我们仍旧是霸主,但代国却没有与我们结盟),诘朝之事,尔无与焉,我来执女(同汝)。”
嗨,代国君主,昔日商王汤分封你家先祖于此,你们有了这个代国。后来周代替了商,我家君主是周王大管家,你家祖先尊重我们霸之国的地位,殷勤纳征,但现在你不仅不向我们纳贡,来侵犯我们的海边领地,所以我的君主让我来责问你不纳征的事情(诘朝之事,尔无与焉),现在我来抓你了!
赵武说话的态度极不尊重代君,没办法,这就是霸。
代国国君气得发晕,直着脖子嚷:“昔商汤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此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
昔文公与天下盟誓。晋御其上,戎亢其下,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岂敢离逖?
今官之师旅,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
我那里是“戎”?我姜姓,怎么不算炎黄?昔日商汤依仗人多,贪图中原肥沃的土地,把我驱逐在这片土地上。这片土地是狐狸的居所,豺狼咆哮的地方,于是我被你们视为戎人。
好吧,就算我是戎人,我领着本地戎人驱逐了豺狼虎豹,以为周王遵守不侵的封建誓约,甘心做周王的不叛不贰之臣。
后来文公做了天下之霸,晋国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偏远之地的戎人位居其下。但天下大势就像一场捕猎,晋人抓住了猎物的角,我们这些边境的守卫者抓住了猎物的腿,帮助晋国安定华夏。从晋国称霸以来,我们异族人百余次响应了晋国的号召,追随历往的执政出兵参战,岂敢不恭敬?
现在你带着大批诸侯军队来到我的都城……好吧,我们是戎人,我们与晋国衣衫不同,货币不同,语言不通,但这些都是罪吗?不参加你们的盟会,也是最吗?
别扯了,要打,你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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