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间架在轮子上的屋舍,里面有座椅,有书桌,可以走动休憩,非数十人不能驱动。”
“这就是神庙对张居正恨之入骨的原因。”朱慈烺低声道。
朱和圭低下头,还不能理解为什么父皇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你现在对黄先生的爱,不逊于当日神庙对张居正的敬爱。天地君亲师,这并没错。”朱慈烺道:“但是日后你若发现黄先生表里不一,并不是你心目中那样的完人,你会不会心中疼痛?会不会觉得自己被人骗了?会不会恨他?”
朱和圭被问得眼泪都低落下来:“父皇,黄先生不是张居正那样的人!”
“这就算父皇是皇帝。也不能随口乱说。”朱慈烺道:“所以父皇同意黄先生去朝鲜,推行圣教$果黄先生果然表里如一,那么朝廷自然要重用他$果不然……也总算看清楚一个人,你也不用恨他,对不?”
朱和圭沉默没有回答。
“而且黄先生也在等这样一个机会。践行自己信仰的义理,否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欠缺,哪里还不够明智。你还记得那首诗么: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朱和圭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就是这篇。”
“但是父皇,”朱和圭认真道,“儿臣还是不同意父皇说黄先生是个迂人。也不同意父亲说儿臣学迂了!事关义理。不能不辩!”
朱慈烺吐脚步,突然想起了崇祯对他说过的话:你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你,但不可能不在乎儿子如何看你。
当时情形历历在目,朱和圭还是个被奶妈抱在怀里的肉团≡己对父亲的话并不深信,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儿子应该崇拜。甚至膜拜他。可如今再看看这个小卫道士,朱慈烺甚至想到了“报应”。
想来父皇崇祯当年看着儿子大刀阔斧披径棘唯利是图,也有这样的内心酸楚吧。
“义理的层面太低了啊。”朱慈烺叹道:“人臣该当守义理,但是为人君者,却不能死守义理。”
“这是为何?”
“因为义理会坏仁。”朱慈烺突然发现以前听过的儒学教育似乎还在脑子里,而且关键时刻还足以拿出来教育孩子。
“诚如孟子说的,男女授受不亲,这是义理而嫂溺援之于手则是仁$果死扣前面的义理。看着嫂嫂溺亡,这就是迂腐害仁了。”朱慈烺道。
朱和圭道:“父皇说的经权之变儿臣也明白。但儿臣坚持义理,非但无害于仁。更是劝君父近仁,为何反被指说迂腐呢?”
“因为……”朱慈烺一时语塞,更多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得道:“因为你现在还小,还没有那个智慧和阅历来为‘仁’。”
朱和圭颇有些不服气。
“这样说吧。”朱慈烺道:“去年有一艘去琉球的海船遭遇风暴,遇难沉船⌒十个人挤上了一条舢板≤算有了漂到岸上获救的生机。
“可是,这十个人发现海里还有两个人活着呼救◆是让他们上来,小舢板就要沉了。所有十二个人没一个能活。你若是十人之首,其他九人全都唯你之命是从,你说救,他们就甘心赴死;你说不救,他们则庆幸生还。你该如何决断?”
朱和圭顿时头脑一怔:见死不救显然是不仁的而要是为了救这两人,就要连累所有人性命,似乎有些不智。但人若不仁,何异于禽兽?
“我……”朱和圭本想说:我跳下去换一个人上来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下面有两个人,自己去换谁呢?而且无论自己换了谁,难道就让另一个跟着自己淹死么?
“我能和船上某君子一同下去换那两人上来么?”朱和圭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你若是要给人贴了标签,那就全都得贴上。”朱慈烺轻笑一声:“船上这十个人,有喻先生那样活人无数的名医,王葵心公那样利在千秋的大才,萧陌萧东楼那样武能定乾坤的宿将,吴、孙、蒋、蔡那样文能安邦的干吏……水里两个是寻常水手。哦,这些人各个都愿意舍生取义,你决定成全谁?”
朱和圭有些头痛,原本求仁得仁很简单,愿意自我牺牲的君子往水里一跳就可以了而现在父皇话锋一转,竟又转回来要他选人。
怎么看这都无从选择啊!
“你要快些决定,否则水里那两人就会因为流失体温而冻死了。”朱慈烺催促道。
朱和圭久久无语。
“你可以去咨询一下那些大儒。”朱慈烺道:“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来回答。”
这道选择题并没有标准答案。理智者,功利者,伪善者……各有回答,都无法用价值判断进行评价而这道题也是检验自身信仰的试金石,如果一个海内大儒说出“视而不见”的答案,显然其儒者身份有待商榷。
朱和圭果然在第二天将问题投送给了黄道周。
黄道周尚未走远就接到了皇太子殿下的来信,意外之中也颇为欣慰。等他仔细读了这个似乎是故意刁难人的问题,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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