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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景五年正月,札那巴札尔终于到达了北京,驻锡妙应寺。

    正月十六,大明新年法定假日结束后的第一天,朱慈烺在武英殿宣召札那巴札尔,接受他的朝觐。

    作为一个学问僧,札那巴札尔非但精通蒙语和藏语,对于汉学也颇有造诣。信奉他的人相信这是累世的宿慧,但明廷上的儒生们却对此不屑一顾,坚信札那巴札尔只是因为聪明,学东西较快,在愚昧的蛮族之中就显得灵异了。

    “考究此人自报累世行状,从未来过汉地。即便真有转世之说,能说汉话也断然不会是宿慧所致。”吴甡已经失去了成为大明儒教领袖的机会,相比徐阶那样政学一体的首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于佛教抵制还是必须坚持的,这是每个信仰坚定的儒者都应该做的事。

    “到时候怎么称呼他?名字还是法号?”朱慈烺问道。

    “若是他行俗礼,陛下可称他法号。以示宽大。”吴甡道。

    若是这个番僧只是行合什礼,不肯行叩拜大礼,那么明廷就连他的僧侣身份都不承认。

    至于尊号那更是违法的。因为普天之下只有大明皇帝才能册封尊号,不会承认蒙古外藩私下的封号。

    朱慈烺点了点头,大步迈进武英殿,一眼就看到身穿喇嘛服饰的年轻人站在堂上。朱慈烺穿的是龙袍,彼此之间都是制服,都能第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那年轻人垂首的同时,双膝弯曲。行了藏传佛教中顶礼上师的大礼。

    “赐座。”朱慈烺简单明了说道。

    近侍当即搬来绣墩,放在中间,让这番僧坐了。

    吴甡作为首辅,按照惯例是赐座的,皇帝没说不许坐就可以坐。不过其他陪同会见的文官,则只能站在两侧,没有落座的权力。

    “罗桑丹贝坚赞,草原上一切都太平么?”朱慈烺问道。

    “陛下。”罗桑丹贝坚赞道:“如今的草原纷乱不堪,人心惶惶。都以为大明要兴兵动武,是以小僧特来到大明皇帝陛下面前,请求皇帝陛下平息这场纷乱,让草原重新恢复宁静祥和。”

    朱慈烺没想到这个小和尚竟然胆子颇大,并没有见到高位者的畏缩。从这点上来看,此人的心性倒是磨练得十分坚韧。要想通过谈判折服对方恐怕并不现实。

    “明人不说暗话。”朱慈烺一语双关道:“我朝惩戒车臣部,是因为他有心叛乱◆是漠北诸藩能够忠心事明,难道朕就乐意看到大明子弟奔波万里之外?想当年蒙元肆虐华夏,圣主起临濠,战四极 而代之,何曾亏待过蒙元后裔?若是尔等一如当年心怀敬畏,谨慎施行,哪里会惹来兵灾?”

    罗桑丹贝坚赞垂着头,心中暗道:这位皇帝看来也不是善人△朝立国以来,数次北伐,挑拨离间,哪里对得起我们蒙古人?给他这么一说,倒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我们头上。

    “陛下是圣明之主,应当看到车臣汗反叛……”

    “停。”朱慈烺打断了罗桑丹贝坚赞的话头,故意打乱他的节奏:“车臣汗一向忠心,如何反叛了?”

    罗桑丹贝坚赞大奇,心中不禁暗道:难道这位皇帝竟然被手下人蒙骗了?不知道漠北发生的事?

    “陛下,车臣汗已经被天军拘禁,如今生死不知。”罗桑丹贝坚赞道。

    朱慈烺望向吴甡:“吴老先生可听说此等事?”

    吴甡会意,淡然道:“车臣汗兀立罕自册封以来,忠心不二,目今好端端在克鲁伦河畔的汗庭,如何会被我军拘禁?”

    “陛下,”罗桑丹贝坚赞道,“却是误会了。小僧所谓的车臣汗,乃是兀立罕之父,老汗硕垒。”

    “唔,他啊。”朱慈烺皱了皱眉头:“朕从未册封过此人为车臣汗。硕垒只是个草原白身,和尚的确误会了。”

    罗桑丹贝坚赞心中一拧,非但前面的思路被生生截断,如今又面临着皇帝的进攻:如果说硕垒是白身,那么同样没有接受明廷册封的土谢图汗衮布不也是白身么?

    格鲁派自从宗喀巴创立以来,一直是以口舌之才横行藏地和蒙古∪其是三世**喇嘛索南嘉措,更是以言辞服人的高手,几乎每个接见他的草原领袖都会被他折服,从而皈依。格鲁派寺院中甚至还有“辩经院”,为僧侣们提供辩论的场所,进行口才训练。

    罗桑丹贝坚赞在西藏随班禅修行,对此自然不会陌生,而且他以这样的口才横行漠北,从未遇到过一合之敌$今却是棋逢对手,刚一布局就被人硬生生用蛮力打破,直捅命门。

    如果罗桑丹贝坚赞果然是十六世累世为人,朱慈烺这位二世为人的皇帝似乎有些弱。但从罗桑丹贝坚赞自己提供的履历来看,他从第一次入世为人,成为释迦牟尼的弟子,至今都在印度、西藏、蒙古三个地方打转。

    这样的眼界能够跟朱慈烺比么?

    何况朱慈烺前世是专门靠头脑和口舌吃饭的,早就将言谈间的交锋训练成了自己的本能,能够运用一切外在形势增强自己的语言力量。

    如果说谈判桌如同擂台,言辞如同拳脚,朱慈烺早就位列一流高手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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