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雾,他必须回枫卢去。
回廊上,端坐一个窈窕身影。
祝童远远的就停下脚步,那是叶儿,她在修炼蓬麻功。并且是一种及其正宗的姿态。
祝童在叶儿对面坐下,想摆出同样的姿势,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只论起蓬麻功,叶儿的修为已经超越他了。如今的姿势表明,她的修为近期有过一次飞跃。
可是,祝童很了解叶儿的状况,那样的飞跃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有一位高人带着她进行过一次体验。除了索翁达活佛,祝童想象不出祝门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神通。祝黄师叔的修为,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差距,在蓬麻功来说有天壤之别。大部分人,穷尽一生之力也夸不过这道门槛。
“你累了。”叶儿睁开眼,一双眸子清澈如露;“告诉我,我的爱人李想去哪里了?”
“我就在这里。”祝童喃喃道,“为什么要如此问?”
“因为我想知道。”
“也许,爱只是为上床找一个借口。李想,根本就不存在。”祝童尖刻的说,他想激怒甚至伤害叶儿,也不想沉浸在如此令人心疼的境况中。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叶儿的声线依旧平稳。
两人都在打哑谜,眼睛却久久的凝注在一起,谁都不肯移开哪怕片刻。
凌晨五点,正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刻,可这点黑暗并不能构成他们之间的障碍。
九津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除了他们悠长的呼吸与微微的心跳,雾水在樱花花瓣上凝聚、滑动、滴落到树下的微细声响,都成为一种干扰。
叶儿打破沉默;“来之前,有人让我转告你两句话。第一句是刚柔相济尽力而为,不可为时不要轻易下决定,不妨等一等。”
祝童盯视着叶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有所不为。”祝童重复两遍;“你可以告诉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没有要求你的回复。”叶儿认真的说;“他还说,福华造船是历史对你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该感到荣幸吗?”祝童语带自嘲;“福华造船不是我的理想。”
“他还说,也许几十年后,你再看到福华造船,坐上从福华船厂里开出的巨轮,会有不同的想法。李想,为了福华造船的未来,也为你自己,一定要处理和雪美小姐的关系。”
祝童默然,似乎陷入一个深深的困惑之中。
叶儿又说:“我来之前去拜访梅老师,朵花带来了一张梅老的画,作为祝贺你们订婚的贺礼。”这段话说的很吃力,祝童心思不属,几乎与叶儿同样紧张。
“在碎雪园,我也见到了一个人,她也让我带给你两句话;想听吗?”
“想。”祝童意识到了什么,痴痴的看着叶儿。
叶儿手里忽然出现一只燃烧的蜡烛,在漆黑的回廊中亮起一团温煦的光圈。
光圈中展开一幅工笔画,叶儿小心的持着这幅小小的画卷,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
“第一句是,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叶落归根。”祝童眼里慢慢淌出一串泪水,他顾不上去擦拭,似乎被这幅画变成了呆子,喃喃的问;“好叶儿,第二句是什么?快告诉我。”
“是一首诗。”叶儿也已泪光盈盈;“她说,如果你听懂了第一句,才能把这首诗念给你。她说: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她说……她说这只是一首诗的头尾两阙,她没能陪着爱子走过人生最美的季节,缺憾无可挽回。她希望,你能懂她的意思。不要带着仇恨和遗憾回去。”
祝童似乎被一种莫名的量击中,外界的一切飘忽成眩晕。被紧压在心底一丝记忆开始潜滋暗长,逐渐伸展为一株梅树,占据心灵的整个空间。
梅树开花,每朵花都绽放成一个幼稚的日子,他记起了数不清的甜蜜与幸福,也记起了最后一段撕心裂肺的分离。那一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拉着母亲的手。那只手,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两声清脆的鸟啼,最先叫醒了清晨。
祝童忽然站起来面对西南方挺直腰板:“您一定会以我为荣。”
叶儿擦去泪水,眼里荡起一丝笑波。
这丝笑波刚刚开始蔓延,尚未启开润湿的唇,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深吻给粉碎成一个大大的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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