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幽吟,款住远近
浪漫的梦魂,深深迷恋香境;
难忘村里姑娘的腮红颈白;
难忘屏绣康河的垂柳婆娑,
娜娜的克莱亚②,硕美的校友居;
——但我如何能尽数,总之此地
人天妙合,虽微如寸芥残垣,
亦不乏纯美精神:流贯其间,
而此精神,正如宛次宛土③所谓
通我血液,浃我心脏,
有"镇驯
矫饬之功";我此去虽归乡土,
而临行怫怫,转若离家赴远;
康桥!我故里闻此,能弗怨汝
僭爱,然我自有谠言代汝答付;
我今去了,记好明春新杨梅
上市时节,盼望我含笑归来,
再见吧,我爱的康桥。
①写于1922年8月10日,1923年3月12日上海《时事新报》副刊《学灯》发表,因格式排错,同年同月25日重排发表,署名徐志摩;初收1925年8月中华书局版《志摩的诗》,再版时被删。
②英国剑桥大学Clare学院。
③现通译"华兹华斯"。
1922年,青年诗人徐志摩即将离开英国回到阔别多年的祖国,就在返国前夕,他写下了这首《康桥再会吧》。在这首诗里,诗人表现了对康桥难舍难分的依恋之情,他对康桥的钟爱,远远超过了一般人常有的喜悦和激动。祖国,是生养他的土地,那里有他的亲人、朋友,他对祖国的感情,就象儿子对母亲的感情;康桥,则是诗人在外求学时遇到的"难得的知己",是他精神上的朋友。如果说,祖国是诗人永远的故乡,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根",那么,康桥同样也是诗人永远的故乡——精神之故乡,那里可以寻得他精神上的"根"。
1920-1922年,徐志摩游学于英国剑桥大学期间,不仅深受康桥周围的思想文化气氛的熏陶,接受了英国式资产阶级思想文化的洗礼,他还忘情于康桥的自然美景中,在大自然的美中,发现了人的灵性,找到了天人合一的神境,待诗人离英返国时,康桥已成了诗人"难得的知己",诗人称康桥为自己永远的精神依恋之乡,此时的诗人,心头盛满离愁别绪。在诗里,诗人热烈而又缠绵地倾诉自己对康桥的精神依恋。这里的康桥,不仅实指诗人生活过、求学过的地方,它更是作为在"楼高车快"的现代生活之外的一块精神净土而存在于诗人心中,它就是大自然,就是美和爱,就是和谐。诗人对康桥的欣赏和赞美,实际上就是对大自然、对美和爱、对和谐的一种欣赏和赞美。徐志摩虽然生活在现代都市里,却始终膜拜和迷恋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诗人崇尚大自然的精神境界,对现代喧闹繁杂的都市文明持一种拒绝的心理态度,"我但自喜楼高车快的文明,不曾将我的心灵污抹",他庆幸自己虽然生活在现代都市里,但心灵仍保持着自然纯洁的天性,而"古风古色,桥影藻密"的康桥,一如诗人自己,也保存有大自然古朴的气息,这,正是诗人和康桥能够进行精神交流和心灵对话的原因所在,昔日他们如神交已久的知己终于走到了一起,肝胆相照、心心相印,今日别离时"依然能坦胸相见,依依惜别"。诗人在同康桥神秘的精神交感中,同大自然"坦胸相见"的心灵默契里,体验到一种美好的感情,体悟出爱的永恒:"康桥!山中有黄金,天上有明星,/人生至宝是情爱交感,即使/山中金尽,天上星散,同情还/永远是宇宙间不尽的黄金,/不昧的明星"。把心心相印的情爱奉为人生至宝,奉为宇宙间永恒不变的美,这是诗人的一种人生信仰。徐志摩的人生信仰在现实社会里不免显得单纯和虚幻,在他回国后不久,他的所谓"理想主义"、"诗化生活"在现实中便开始碰壁,虽然他也悲伤和绝望过,但"他的一生的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的历史"(胡适语)。康桥,它在诗人心灵上深深打下烙印的,是那天人合一的神境,是大自然那脱离尘埃气、清澈秀逸的纯美精神,是爱和美、肉体和灵魂的和谐一致,"总之此地,人天妙合,虽微如寸芥残垣,亦不乏纯美精神",这种对爱和美的极切关注和热烈赞美,成为后来诗人生活及其诗歌创作的"主旋律"。康桥,它对诗人在精神上的影响是久远的,它重塑了徐志摩,使徐志摩的生命历程出现了转机,成为他的精神故乡:"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徐志摩《吸烟与文化》),回首往事,诗人想到自己心灵革命的怒潮,尽冲泻在康桥妩媚河身的两岸,正是妩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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