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轻轻的说:“章老大人,如今所做的一切终归是虚妄。朝廷大臣们攻击我们结党,你这一联合陕西官员联名上奏,不是把‘结党’的证据送给朝廷么,此信一去,我不但要被贬官,而且定然没好日子过。”
章楶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难道我们就如此坐等厄运?”
顿了顿,章楶又补充说:“或许,吕惠卿这次没有过去那么过分;或许,经过前段时代的贬居,他已经改好了,也未必。”
赵兴偷偷笑了。
生活就是如此现实,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后,章楶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跟吕惠卿相处了。
章楶这话引起廖小小的共鸣,她插嘴说:“章相公、吕相公昔日落魄的时候,官人也常伸出援手,或许这两个人还能念着一份昔日情意……”
章楶精神一振,赶紧问:“原来离人跟他们还有这份渊源,不如趁现在诏命还没有下来,赶紧活动一下……”
赵兴斜了章楶一眼,发觉万俟咏、帅范脸上也露出渴望的神情,他慢悠悠的说:“我曾经听过这样一段传闻,说是:曾经推荐王荆公的老宰相富弼被贬为博州太守,但王荆公意犹未足,对神宗陛下说富弼阻挠新法,情如尧舜时之‘四凶’,倘若只将他的宰相官爵被除而已,何以遏阻其他奸邪之辈?
幸而官家对王安石所奏,置之不理,任由富弼去担任那一卑小的职位。富弼在往就新职途中,路过南都,访问老友张方平。当时富弼老相国感慨系之,他向张方平说:‘知人甚难。’
张方平说:‘你说的是王安石吗?我认为了解他并不难。当年我有一次和他共办乡试,他就把一切老规矩都弄得乱七八糟,我就把他调离我的部下,再不理他。’老宰相自觉难堪,又启程赶路。在老年,他常常仰望屋顶,默然叹息。”
张方平的意思是:王安石是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极端自我者,他认为所有的规则都应该为他服务,否则的话他就修改规则、创造规则。这样的人心头没有任何约束,所以做起事来无所顾忌,为捕捉一只老鼠,哪怕把满屋子的玉器全部打碎他也在所不惜,只要那些玉器不是他的就成。
赵兴引述这段逸闻的意思是:王安石就是一个极端自我的人,近墨者黑,他亲近的人都是一个极端自我,随时出卖自己恩人的人。王安石得势后狠狠折磨自己的恩人富弼,他的学生吕惠卿把王安石的本事学了十足,得势后狠狠折磨恩师王安石,而章惇也是个这样的人。
论关系,苏轼跟章惇不亲密吗?苏轼是章惇青年时候的朋友,还是他儿子章援的座师,但章惇折磨起苏轼来何曾有半分恻隐。赵兴对章惇那点小恩惠算得了什么,也许在章惇眼里,天下人就该围着他转,赵兴的讨好是应该的,若当初不围着他转就是大罪,要狠狠收拾。
赵兴一通分析过后,章楶有所顾忌,不敢开口评论,万俟咏把脸转向别处,假作什么都没听到,帅范捏起拳头,说:“农夫跟蛇——农夫不该怜悯蛇,那是自作自受。对这样极端自我的人,给他恩惠就是得罪一条毒蛇。赵兄怎么也做这种蠢事。”
廖小小汗如雨下,连忙躬身伏地请罪:“官人,妾身知道错了,请官人重重责罚。”
章楶考虑半天,长叹一声:“罢了……离人还有什么交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