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赵兴每次吃到“鲊”的时候,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现代小资吃日本“好酸”中国“寿司”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特有文化,特有品味……
嗯,他承认,他们这种感觉对了,这玩意确实有文化,不过是一千年的宋文化,一千两百多年的唐文化,两千多年的汉文化培育出来的普通食物……可这些他们知道吗?
现代,寿司的吃法依旧保持宋代的食物风格——也就是食物制作的时候不加盐,吃的时候要蘸着酱油或调料吃。赵兴按记忆中的吃法,捏起一团黄雀鲊,蘸一点金葵,拿一片蘸过酱油与芥末的生鱼片裹起这个米团,整个放在嘴里,然后闭上嘴,慢慢咀嚼,他现在的样子仿佛回到现代茶餐厅……
宋代认为吃菜时啃咬不雅,菜必须完全放在嘴里,合上嘴咀嚼,而且不能发出咀嚼声,不能让人看到牙齿,这是宋代的餐桌礼仪,也是现代吃寿司时所需要的礼仪。至于抓起一段菜团,像啃羊蹄一样的一段段撕咬,那是胡人带来的传统。而宋人,总显得那么温文尔雅。
是的,温文尔雅,宴席刚开始的时候,稍稍有点斟酌的气氛,等大家都盘坐在草席上,现场只剩下一片咀嚼声。
在场的都是官员与乡绅,在这个文化人聚会的场所,每个人都深怕自己有失仪态。要知道,苏轼的大嘴巴名闻亚洲,秦观的莽撞比苏轼轻不了多少,若一不小心露了怯,这两人大笔一挥,写到诗词里,那可就臭名一千年了。
几名倭女如穿花蝴蝶般在席间腾挪,她们用深具汉唐风韵的宫廷礼仪给官员们斟酒倒茶。宋人是讲究食不语前不言的,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喝酒的时候才斗酒诗百篇。现在是吃饭时间,所以大家只顾吃了。赵兴哖了几个米团,略略填好了肚子,他不放心苏轼赶紧向堤尾部走。
原本堤岸该完工了,但苏轼过度追求完美,他又嫌两岸的柳树栽植的不对称,石板铺的不平整,所以让人返工。好在杭州修缮的资金充足,只要有钱赚,厢兵们也不在乎,他们才不在乎返工几次,反正工钱是按天算的。
杭州这里算是好的,是以工代赈,干活是给钱的,要搁别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劳役,不仅免费干活,还要自带工具与干粮,在这种情况下,厢军们巴不得整个夏天都有活干。
苏轼正在大堤的尾段,他蹲在地里跟一个老农聊天,那老农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苏轼介绍着今年的收成,粮食的产量,苏遁则蹲在苏轼脚边,好奇的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老农那粗糙的脚板。
趁着苏轼问话的间歇,苏遁突然插嘴,口齿不清的问:“嫡父,他为什么不穿袜子,我看大大家,无论男女老幼,没有光脚的。大大说脚底光着,容易受凉拉肚子。”
苏轼还没有回答,那老农哈哈的笑着:“小舍人,那是大富人家的习气,我能跟杭州赵老虎家比吗?我六十岁了,六十年冬天都不穿袜子,也没见得拉过肚子。告诉你吧,人是个夯货,有多大的福,过什么样的生活,否则就是折寿,小老儿……”
老头说话嘎然而止,他赶紧低下头一言不发的挖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