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战士此时已经很明白,这刀疤脸和翘腿工人,虽都是真正的码头工,但事先想必已得了吩咐,要跟新来的人讲讲规矩。而这里的规矩实际就是,只有顾泉庚是天王老子,然后真正的天王老子才能排第二。
而此刻,十六铺码头的天王老子顾泉庚,正舒心端坐在鸟蓬下,持着一双竹筷子”从面前小方桌的平底铁锅里,抄着鲜嫩可口的滑鱼片。
“小钢炮。”和“三把刀…”却没这口福”一个在前绮着鸟蓬,一个在后陪着稍公,谩不经心扫视着前后的夜船。他们两个是顾泉庚的保镖兼跟班,虽然一身武艺,但这年代当然不能依靠拳脚刀剑防身,每人腰间都鼓鼓囊囊,别着两支短枪。
夜雨渐沥,水面飘游着一层薄雾,在两侧灯火的映射下”波光间稳约若多了一条星河。
“三把刀“有些无聊,便掏出烟盒,抖出两支烟,一支给自己点,一支点后递向舶公嘴边,说道:“老张头,抽一颗!“
舶公有些犹豫”但看“三把刀“态尚可,又见那烟是一支硬牌子的洋烟,便张嘴衔,狠狠吸了一口。按说长期为顾老板行船”他是不愁生计的,但实际顾泉庚眼中见不得钱”只免了他带蓝带子的规费,因总是夜间要出船,光景反比以前更差些。但这些话自是不能说的,顾老板更不爱听抱怨。
“老张头,在海还有什么亲人没?”“三把刀“吐出一口烟雾,轻飘飘问道。
舶公腾出一只手,将刚抽了两口的烟卷掐灭,别到自己的而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还有一个孙女。”
“丢把刀“惊讶道:“只一个孙女?那你儿子呢?儿子不在海?”
稍公面皮抖了一下,目光望向星河倒影的水面:“唉!阿玉、他爹去洋人开的船务公司打工,摔坏了货物,被洋老板叫了几个人,打了个半死,回家没多久就死了。他娘刚生下她,在家坐月子,被地主逼债逼绝路,吊…………吊也死了……“……舶公说着,依日地卖力摇着撸,只是身体微微有些发颤,但停了一刻,却回头对“三把刀“道:“我孙女叫阿玉、“三把刀“并未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后悔。这年景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有不少人死,有不少人挣扎,死去的人中,即便没有老张头的儿子媳妇,也是其他人的亲人。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表示什么,便从裤兜摸出一个银元,给老张头道:“算起来,坐你的船已经百次,这还头回听你说有个孙女,呐,这里有一块大洋,明个给丫头买点糖吃。”“不要不要!我哪能要你的钱呢!“舶公虽知道“三把刀“要比“小钢炮“和善,但这钱他仍不敢要。
“嫌我的钱脏?”“三把刀“突然不高兴道。
“不是不是!那那我就收下了“稍公畏惧地道。老张头身拨一件枯黄的蓑衣,接过那一块银元,小心地贴身放好后,他将头的箸笠往推了推,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三把刀“更加卖力地划了起来。这时,鸟篷船经过一段最窄的水面,前方临江一侧,一排排阁楼半悬空伸向江中,灯火通明之下,可清晰看到阁楼中仍有小曲在咿呀呀,有跑堂的唱和着在端盘递茶。一座阁楼半开的窗下,也停着一艘鸟篷船,正在朝内里叫卖:“蟹粉豆腐!蟹粉豆腐!“
眼看着,两条船己越来越近。
顾泉庚头也不抬,注意力仍集中在鲜嫩滑溜的鱼片,而“小钢炮“瞅了一眼左前方的那艘船,也没有半点警惕的意思。这种兼带卖夜宵及小吃的鸟篷船,海有很多,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确实不用太在意。
舶公老张头卯足力气摇着浆,那船就跟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着向前挺进。
然而就在两船交错之时,前方那艘鸟篷船,端着一摊蟹粉豆腐的后生,突然转身,将手中的食辩朝顾泉庚投掷过来。
顾泉庚听到风声,刚一抬头,就见对面亮起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就听枪鸣弹啸,胸口接连遭受几下撞击,才猛觉出疼痛,大叫一声,刚要站起,那辩热气腾腾的蟹粉豆腐已经当头砸到,正砸在他脑门,汤汤水水立刻满头满脸浇下来。他朝后方翻滚,想要逃离,但身体刚倒下,便觉出虚弱,无力看了看身几个喷血的弹孔,终于认命死去。
对面的食辩一扔,“小钢炮“和“三把刀“立刻都有警觉,忙要拔枪已对,就听接连几声枪响,顾泉庚已遭连续击中。他们想要反击,但又惊见那船的篷子里,猛然又窜出一人,右手持枪,“啪啪啪啪“朝自己抬枪就射。
“小钢炮“脑门正中一枪,腿另中一枪,脚一软,当即歪出船舷,一头栽入水中。”三把刀“掏枪更快,但左手刚举,短枪便被子弹击中,再把握不住,掉落在船面,他右手又抬,又一颗子弹飞来,正击穿他的小臂,他痛叫一声,另一支短枪也司时跌落。舶公张老头早在枪响之时,就惊叫着趴在了船尾。
舵没人把,整艘船便开始在水面打晃。
整个袭击过程没超过五秒。五秒之后,顾泉庚、“小钢炮“毙命,“三把刀“受伤,现场一片狼籍。一排沿江酒楼,先是陡然寂静,然后就爆出喧哗混乱之声,而一扇扇临江的窗,有的本半掩着却突然紧闭,有的本紧闭着却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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