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起外滩,沿南京路往西,沿街陆续有开设英资的上海前四大公司,即福利公司、惠罗公司、泰兴公司和汇司公司,又有侨资的上海后四大公司,即先施公司、永安公司、新新公司和大新公司,此外还有协大祥、老介福、亨达利、恒源祥、张小泉、老凤祥等许多很有名声的老店、特色商铺。这些加在一起,便构成了这时代南京路上难以想象的繁华。
天气不是很好,一过正午便阴了起来,虽然直到三点钟仍未有春雨落下,但不时隆隆作响的雷声,总让人感觉到一些湿意。
吴安平把车停在河南路,便招呼夏听白下车,从知机而至的挎篮童贩那里买了两把花伞,这才沿着河南路向西踱去。
能看到的风情,沿街他们都已看到,只不过和预期相比,也说不上多兴奋。
租界是禁止行乞的,所以南京路上看不到几个乞丐,但那一副民国众生相,看了却更令人烦闷。
缠着头巾的印度巡捕,打身边路过,总有一股难闻的咖喱味扑鼻而来,让人一阵阵恶心;在三两成群的西装青年、旗袍少妇的身上,那种油油的发胶味、腻腻的香粉味,也总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故作姿态的挂着“密斯”、“密斯特”前缀的称呼,入耳胃即要犯呕。
除此以外,大腹便便的富翁、肌骨嶙峋的烟鬼、满脸菜色的苦力、一脸谄笑的跟班、半袒着胸腹的瘪三、油头粉面的白相人、花枝招展的妓女、趾高气扬的华捕、忍气吞声的摊贩、放浪形骸的醉鬼、形如枯槁的学究、华丽做作的白种人、漠然麻木的流浪汉、声嘶力竭的报童,一切一切,无论男女老幼,也无论中洋白黄,都一下子涌到面前,显得既特别不真实,又真实得很沉重。
“ifyoulovea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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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mtogotoshanghai,
ecausethe
eisaheaven;ifyouhateape
son,delive
shimtogotoshanghai,
ecausethe
eisahell.”
“你说什么?”夏听白突然嘟囔出几句英语,只是吴安平没听清,就惊讶追问。
“没什么。”夏听白在马路牙子边站住,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叹口气道:“我记起一句话,突然觉得很配这上海,就下意识说了出来。这繁荣的上海,似乎任何时代,都兼具着天堂和地狱两种特征,让你忍不住爱它,更忍不住恨它。”
吴安平并不明白夏听白话里的意思,但知道她其实并没有以这时代的眼光来看待上海,便摇着头说道:“任何时候,上海都不是天堂。你朝那边看,这繁荣的背后,有多少龌龊且不说,最起码一直在支着枪口。”
经过示意提醒,夏听白才终于发现,几乎在每一个繁荣的街边道口,租界巡捕房都配置了严密的警戒网,而装备轻机关枪及摩托脚踏车的巡逻队,也同样相望不绝。
“气氛怎如此紧张?”
“你忘了?共产党正发动群众,准备如同收回汉口租界一样,也要将上海的租界统统收回,这些外国人又恨又怕,隔三差五就怕面对一次冲击,如何敢大意?”
还真被吴安平说中了。
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各国领事及军警当局,早在革命军入沪前就已开过联防会议,鉴于汉口租界被中国工人及百姓收回的耻辱经历,决意要维护自己之尊严,强硬以对。
在重要地点及租界外围,已有装甲汽车及各国陆战队布置的防线,一挺挺机关枪对准了可能遭到冲击的十字街口及行军必经路口;在租界内部,则主要是依靠巡捕及军警,组织武装巡逻队,严防可能出现的示威游行失控。说来说去,这些外国人其实被汉口、九江工农联合收复租界的行动吓怕,南京事件爆发后,这种恐惧随之扩散,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国民革命军入沪后,虽与各国领事达成妥协,答应不以武力强行收回租界,然而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声势之大之雄,比之革命军更让租界当局忧心。为避免进一步激怒中国人,防止出现难以控制的混乱局面,面对高呼反帝口号冲击租界的无数示威群众,租界当局虽并不敢轻易开枪,但巡捕房、军警及驻军却出动更为频繁。
租界外围,设立了许多戒备森严的检查岗,吴安平和夏听白以为是常态,却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仿制的租界户籍卡,及他们开着一辆美国车,这外滩及南京路两人根本就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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