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肥又大。
也许是被宫人们喂惯了的缘故,这些鱼不好钓,反而很好捉。它们平常吃的很饱了,才懒得去咬饵,但若拿鱼叉下水去叉,便发现这些鱼和御花园里的鸟一样,因为不怕人而根本不跑,一叉一个准。
这个季节的池水还有些冷,暗轶怕小皇帝会冻到,难得违逆了他的陛下,坚决劝阻他下水而请求替他去。见少年有些不乐意,便教了他一个捉虾的法子,——先用纱布做一个简易的虾网,里面放好饵,然后一头系上绳子一头系上石头等防止网翻的重物,最后放水里等虾入网就成。
这种事民间普通人家的小孩大多都会,但对小皇帝来说却非常新奇,立马忘了要下水的事,兴冲冲的拉着之前的贴身大太监肖福做网去了。
暗轶小时候其实也享受过几年普通人家的生活,直到六岁那年家乡发了大水,屋里什么都被冲走了,连同他的娘亲。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被父亲卖给了人贩子,又几经辗转的沦落到一个杀手组织,开始了严苛且暗无天日的训练。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他闯过了优胜劣汰,却没抵过一次心软,因为心软而放过了名单上的一对母子,最终还是没逃开被组织追杀的命运。现实也同样是难以预测的,他竟被路过的小皇帝所救,从此遇到了他此生的唯一信仰。
在没遇上小皇帝之前,暗轶是条孤狼,藏着野性独身游荡,遇到小皇帝之后,他就变成了一只忠犬,对他认定的少年付出一切,哪怕被厌恶被丢弃,也甘愿交出所有。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是只流浪狗,一路四处寻找自己心的归属,找到之后便不再放手。
暗轶叉完鱼的时候,小皇帝也迫不及待的去拉虾网,大白更兴奋的摇着尾巴咬住网绳帮忙。拉上来一看,只见里面竟足足有大半网欢蹦乱跳的虾,个头还不小,少年顿时睁大了眸子,惊喜和开心明显写在脸上,夕阳下眉眼弯弯,漂亮的让暗轶几乎忘记了呼吸。两人一狗带着战利品开开心心的一路回去,竟像是对平凡人家的兄弟,甚至仿佛此刻不在皇宫,而是世外桃源。
河虾无论怎么做都好吃,爆炒红烧均可,小皇帝轻车熟路的跑到御膳房,让御厨给他清灼。面对暗轶捕到的差不多七八斤的大鱼,则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跃跃欲试的要自己动手。
不过做鱼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光杀鱼就是一道繁琐的程序,要顺着鱼骨切片,这样一来吃时无刺,鱼片也更入味。暗轶担心少年被刀或鱼鳍扎到手,再次违逆他的陛下而代劳,所幸小皇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最终乖乖听劝,然后眼看着暗轶将于鱼完美的骨肉分离,切成一个个片状,双眸亮晶晶的发出赞叹:“好厉害!”
要喂饱小皇帝其实非常容易。
他本就像个心思简单且容易满足的孩子,要求从来就不高,稍微有一点东西就很开心,没有也只失落一阵子,更不胡搅蛮缠,然后很快就忘掉。
这样却更惹人心疼,何况他的陛下本就是该被放在心尖尖上宠的。
暗轶把热油放入已被佐料炒香的锅中,然后依次放鱼片和蔬菜。因为有御膳房的秘制酱料,闻着特别香,小皇帝不仅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围观全程,还不忘反复重申:“我要多放辣椒!”
暗轶只能微皱起眉,一次次的依言加一点点辣椒。小皇帝明明不能吃辣,偏生还喜欢吃,每次都吃的满头大汗,嘴唇通红,眸子里也泛出一层诱人的水雾,教人想吻上去。
鱼最后做好了装在超大的瓷碗里,柔滑的鱼片青翠的黄瓜嫩生生的白菜,配上红辣油亮的汤,少年立即食指大动,拉着暗轶一起尝。
暗轶之前已被他拉着一起吃过两次饭,便大着胆子坐下来。御厨又端来了做好的虾子、蔬菜和米羹,暗轶顺势为少年剥起了虾。很快剥了一小堆,小皇帝吃的很开心,但自己吃的同时,也不忘反过来给暗轶夹过去。
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但他很多无意的小动作都让暗轶觉得暖。比如此刻自然而然的夹菜,比如之前他从水里出来后问他会不会冷。长那么大以来,似乎只有母亲这样子对他过。自从被生父卖掉后,一个人冷冷的过了二十多年,几乎没从外人身上得到过任何温暖,他的心就像当年家里发过大水后的空荡荡的房子,潮湿阴冷,紧紧关着,只留一条小小的门缝,小皇帝给的暖哪怕再高再远再不可及,也像是从门缝中透入的阳光,照亮他满室堂皇。
吃完饭,小皇帝眯着眼睛小小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他虽然瘦,骨架却非常均匀,身上精心织就的衣袍衬的人更好看,尤其是蜿蜒收起的纤细的腰线,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一握。
外面的天快黑了,落日只剩浅浅的余晖,少年又犯懒不想走,让暗轶把他背回寝宫。男人宽厚的背温暖又稳重,伴着夕阳和路两侧的美景,少年不知不觉的再度犯困,闭上眼睛伏在暗轶肩头昏昏欲睡,两人一狗的身影被落日拉的很长。
明显感觉背上的人一日日越来越轻,想起蛊王说的少年的身体支撑不了几年的话,暗轶心里狠狠一疼,抬头见天际绽放出最后一道霞光,竟莫名刺得人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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