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离世,与除夕七阿哥离世的时辰相同,她最后的生命整整拖了一天一夜,等的是她可怜的女儿。她最后对红颜说的话,是她不想死,她死了女儿怎么办,她答应要做和敬的荣光,可她食言了。
红颜苏醒时,已经在德州行宫,不知道是几时挪到这里的,她起身走到窗边时,外头的世界一片缟素,已是三月天,却像白雪皑皑的冬日,不仅因为冷,更因为这看不到希望的萧索。
樱桃推门进来,见床上无人被唬得不轻,等发现红颜在窗边站着,赶紧拿了衣裳来给她披上,泪眼婆娑地说:“主子,皇上要留在这里为皇后办身后事,太后娘娘的镜水庐在侍卫和富察福晋的护送下先回京城去了,皇上把咱们留下了。”
“我睡了多久?”红颜问。
“没多久,才过了一晚上,这会儿天刚刚亮。”樱桃哽咽道,“您在青雀舫昏过去了,被人抬下来直接往这边送,没多久皇上把娘娘也送过来了,正停在前头。”
红颜见樱桃尚未戴孝,只是青灰色的一件衣裳,知道是事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来得及准备,而红颜也没有纯白色的衣服,即便有白色的,也是花团锦簇吉祥如意,根本不适合此刻穿戴。
她挑出了自己最素净的衣裳,只用一支银簪挽起发髻,本是想到皇后停灵处致哀,可走到停放皇后的殿阁,外头空无一人,更没有想象中的哭声,静谧得让人能沉下心,她缓缓走到殿门前,见皇后玉体还未入棺,想来是暂时还没有合适。
皇帝身穿玄青色常服,坐在床榻边,从一旁捧着胭脂水粉的宫女手中拿过眉笔,他仔细地俯身在皇后面前,小心翼翼地为她画眉,口中念念:“年轻时你常赖着我为你画眉,可这些年你总是嫌我手拙,你看看,如今还不是要我来为你画眉?”
红颜紧紧捂着嘴,转身就跑了出来,樱桃见她哭得瑟瑟发抖,含泪劝道:“主子您要振作,还有好多好多事等着做呢,皇后娘娘的身后事,可一定要周全才好。”
红颜捂着心口,那里疼得几乎要裂开,她咽下血泪艰难地应着:“是,我要振作些,还有好多事,还有和敬……”
皇后仙逝的消息传入京城,已是三月十二的深夜,紫禁城本在一片静谧中,突然灯火通明,内务府带着人连夜布置皇城举哀,而妃嫔们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宫女推醒,被告知皇后仙逝。
纯贵妃醒来时只见抱琴哭得梨花带雨,她心慌地以为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可听得抱琴一声声哭说皇后驾崩,她先是呆呆的,后来在唇边露出笑容,再后来放声大笑,可立刻意识到此刻的笑声不啻杀头的死罪,便用枕头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
抱琴看着这寒森森的一幕,还以为纯贵妃疯了,没想到她最后哭了起来,不知道她是为了皇后悲伤,还是为了自己的命运哭泣,哭得那么伤心欲绝,抱琴善意地想,也许二十来年的情分,还是值这些眼泪的。
纯贵妃、愉妃几位,都是早年就陪在四阿哥身边的人,比皇后晚不了多久,帝后相伴多少年,她们也相处多少年,愉妃从睡梦中醒来得知皇后驾崩,几乎一口气接不上来,等她冷静下来时,就喊白梨:“快派人去公主府,你和千雅一起去公主府,无论如何要看好和敬,一定要看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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