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转眼而过，到了中午。

    学生们三三两两坐了，却是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桂重阳这一边。学生们中的领头羊梅晨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八哥，你还好吧？”

    在几个梅姓学生中，梅晨与梅八同曾祖，是从堂兄弟，血脉最近。

    虽梅晨觉得这个从堂兄笨笨的，脑子不甚灵光模样，可到底是梅家人，少不得问上一句，省的桂家以为梅家没人了。

    梅八点头道：“挺好的。”

    吃的好，穿的好，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不像家中只给自己安置在仓房边上。

    梅八没有仔细这些好处，可他身上的衣服，面前的食盒，无一不明他在桂家的日子比之前要好的多。

    梅晨九岁，入村塾两年，知礼仪荣辱，只觉面上火辣辣的。八哥明明是梅家血脉，梅家却没人养，只能让桂家养，这叫什么事？

    梅晨讪讪而去，梅旭还摸不着头脑，问桂重阳与杨武道：“他到底来作甚？”

    桂重阳笑而不答，杨武吃了一大口饭，道：“还能有什么？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呗。平日里看着傲气些，倒似个热心肠，比你那两个堂兄强不少。”

    梅八的两个堂兄，也是村塾，就在隔壁大童班。

    按理来，梅八这个堂弟入村塾，身为两个村塾“老人”的堂兄当露个面照应一二，却是压根没有露面，不管是过继前，还是过继后。

    梅八有些黯然，昨他爷爷带他回去时，是想要留他在那边的，可没等开口提及，大爷就撂了脸子，大娘也家道艰难，两个堂兄看到他，只做未见。

    “梅晨读书不错，坚持下去，不得能读出来。”桂重阳了一句，岔开杨武的话。

    梅八一听，高兴道：“是吗？族人也这样，九会读书，以后不得是第二个四哥哩。”

    九是梅晨的大排行，“四哥”就是梅家的光荣——“三元”的梅晟。

    杨武羡慕地看了梅八一眼道：“你们梅家人真会读书，村里的老人了，咱们村里的灵气都让你们梅家人占尽了。”

    梅家出了两个童生，是村里最早的两个童生，梅家还出了两个秀才，是村里唯二的两个秀才。

    怪不得村里人这样看梅家人，梅家人也自诩为书香门第。

    桂重阳却是不免觉得奇怪，宋家也罢了，是医术传家，不走科举之路，可木家村另一个体面林家，怎么也没有听子弟读书？

    林家是仅次于杜家的地主，不缺读书的银子；又有族人在京城为官，正是提挈子弟的时候。

    闲话中，三个少年用了午饭，这边刚将食盒收拾好，门口边有人喊道：“梅旭，有人找！”

    梅八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待桂重阳起身，他才明白找的是自己，便随桂重阳出去。

    来人在祠堂大门外，桂重阳眯了眯眼，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到桂重阳三人走到门口，门口已经站了几个学生看热闹。

    大门外，站着一个牵了孩子的年轻妇人。

    那妇人穿着半新不旧的褂子，脸色蜡黄，手上牵着的孩子身上是带了补丁的旧衣裳，母子两个看起来带了几分寒酸。

    桂重阳挑了挑嘴角，梅八却是面带迷茫，脚步迟缓。

    那妇人手中拿着帕子，盯着梅八要哭不哭模样。倒是妇人手上牵着的孩子，透着几分机灵，见了梅八，立时松了那妇人的人，扑了过来：“大哥，大哥！”

    梅八扶住那孩子，看着妇人，嘴巴动了动，憋得满脸通红。他想要叫“娘”，可是话到嘴边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原来家的孩子，而是成了六姑家的，以后要称呼自己爹娘做“叔婶”，可是他实是叫不出口。

    “大哥，大哥，你去哪儿了，作甚不回家？”那孩子不过五、六岁大，搂着梅八的腰，连胜问道。

    那妇人闻言，红了眼圈，对那孩子招手，道：“莫要调皮，以后不要叫大哥，要改口叫‘八哥’。”

    那孩子忙不迭摇头道：“大哥是旁人的‘八哥‘，是俺‘大哥’！”

    梅八已是红了眼圈，拉着孩不愿撒手。

    不用，眼前这母子两个不是别人，正是梅八的后娘秋氏与异母兄弟。这个弟弟比梅八四岁，虽秋氏不愿意两兄弟亲近，可这的却素来亲近哥哥，梅八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

    这算什么？既是舍不得，作甚给了旁人做嗣子？

    看热闹的学生都糊涂了，杨武到底年岁大些，去看桂重阳的脸色，担心他会不高兴。

    桂重阳确实不高兴，这个秋氏当旁人是傻子？不想要养梅八，却还要牵着手中的线，想要做什么？不过是以亲情血脉为绳索，任意所求罢了。

    梅八却是寻常的十岁少年，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哽咽道：“娘……婶……你们作甚不要俺了？俺以后听话，俺也可以不来读书……”

    旁人听得心酸，那个孩不知是提前得了吩咐，还是真的与哥哥感情好，立时“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大哥，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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