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态度在顾清玄的身上其实是很少出现的。
他的惊讶情绪一闪即逝,很快就被顾渊熟稔地遮掩住,但顾清玄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一点点讶然。
“没什么好惊讶的,你应该知道,今晚这个宴会的主要目的是给我找个伴侣……”他飞快地瞥了顾渊一眼,略微皱起眉:“还是说你一直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居然没有把这事告诉你?”
顾清玄的语气里半是惊讶半是怀疑,顾渊在完全理解了他的话中含义后,感觉自己一直在怦怦跳动的心脏一下子停止了活动,它甚至完全消失了,只在他胸膛里留下一片空洞。
是的,的确没有任何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这事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不应该发生的,毕竟顾渊是皇室现任的事务总管,这场宴会从筹备到散场,每一个步骤都应该令他了然于胸。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城堡上方星舰的停泊角度到晚宴桌上摆着的鲜花类型,他几乎了解今夜这场晚宴的一切,只除了这么一件事。
“……他们没有告诉我。”
“他们没有告诉我。”顾渊想着,他感到自己一直在发热的头脑突然地冷静了下来,并且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理解了事情发生的原因。
看起来他私心里那一点点的猜测成功地化为了现实,顾清玄与西泽的感情的确遭遇了某种危机,以至于皇室要用安排相亲晚宴的方法来试图令顾清玄找到一个新的、合适的伴侣。这也许是个好消息,但不好的消息是,他本人看起来完全不符合皇室的评选标准。
他们甚至有意地不让他知道这一条消息。
“我该怎么想呢?”顾渊品咂着这件事,脸上显出了复杂的笑意:“他们不告诉我这件事,很明显,我在某方面并不合格,所以在这场挑选伴侣的游戏里一开始就已经出了局。但如果我本身不够重要,或者在他的心中不够重要,他们又有什么必要特意不告诉我这件事呢?”
这样反复咀嚼着这个消息,顾渊的心脏似乎一点一点地又长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揣摩到皇室那方面的想法了。
毫无疑问,自己或者说顾家,对于银河帝国皇室而言完全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属于随随便便伸脚就可以碾碎的层次。所以很自然的,他顾渊的名字并不会出现在相亲晚宴的目录中,因为皇室方面认为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至于皇室总管的身份?那不过是个职位罢了,在被剥夺了许多职权后的现在,这个职位几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说明,仅仅是银河帝国皇帝陛下给自己曾经的密探出身的家族顺手发下的一点荣耀罢了,顾渊本人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能让它焕发光彩。
是的,的确是皇室亲自把自己剔出了那份名单之外,对这点顾渊越来越肯定。但他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反而渐渐振奋起来。
“也许这意味着我对他而言是比较特殊的。”
顾渊这样对自己说:“不然他们根本就没有隐瞒我的必要,不是吗?”
的确如此,如果顾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皇室根本无需将相亲晚宴的消息隐瞒。他感到自己渐渐流失的勇气又回来了。顾渊抬起头,直视着顾清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暗沉沉的火焰:“我——我一直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嗯?”
顾清玄的眼睛并没有看他,他只是低垂着头,把玩般地注视着手掌中托着的什么东西。甚至连回应里也充满了冷淡,仅仅是礼节性的一个升调,顾渊鼓起的勇气连他的一个眼神都激不回来。
但这并不足以让顾渊退缩。
得承认,他的的确确畏缩于向顾清玄表白,但那只是因为他害怕随之而来的失去——他感到自己是不能够接受失去顾清玄的后果的,即使那拥有本身也虚无缥缈——一旦做出决定之后,顾渊反而镇定下来,冷静又锐利,顾清玄的冷气即使化作了冰山也不足以让他畏惧。
“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顾渊声音轻柔地说:“我想你很可能已经猜到了我要说的内容,鉴于我现在并没有叫你主人……”
“嘘。”顾清玄突然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是明白无误的噤声手势,尽管顾渊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他从来没有违抗过顾清玄的命令,不管他是不是在称呼他“主人”。
结果,顾渊在下一秒就怨恨起了自己习惯性的恭顺。
他看见顾清玄向着侧边转头,唇边勾起了一个确定无疑的笑。
那是一个顾渊熟悉至极的笑。
他知道这个笑容是归属于谁的。
顾渊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沉沉地往下坠去,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不出意料而又无比绝望地发现,从那个方向而来的果然是他熟悉至极的人。
他熟悉至极——同时又巴不得对方早日升天的——西泽·阿莫斯菲尔德。
西泽大踏步地向着顾清玄走去,他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尽管花园中的小路弯曲曲折,也丝毫不肯放慢脚下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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