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的发髻浓黑透亮,头顶簪满火红吐蕊的扶桑花,很是鲜艳夺目。她一身孔雀翎绣裙,胸前佩戴缠成好几圈的珠宝璎珞,明艳可爱,独独可惜白纱缠眼。
“你真能看见我吗?”
谢皎一愣,五指在她眼前一挥,正被对方牢牢抓住手腕。
异域少女叱道:“你太失礼了,我阿玉黛虽有眼疾,可不是个活瞎子!”
沈晦很显风度,“阿玉黛姑娘远道而来,是我等失礼,未尽地主之谊。谢教主,你唱支歌赔罪,好不好?”
谢皎头皮一麻,水青螺端着樱桃碟子,溜了过来,左右分完,撺掇道:“唱嘛,我也想听。”
“你有赶鸭子上架的习惯?”谢皎心虚。
沈晦呷茶,“我的习惯,就是没有习惯。”
琵琶弦下拨星,清声朗朗,女乐师腰间裹着绿锦带,转起来的裙摆像一只饱满的莲蓬。堂下客人一会听曲,一会看热闹,一会各剖心迹。绿腰唱得无牵无挂,施半仙听得涕泗横流。
贺头陀见状,讨好道:“晌午才喝过碧螺春,眼下就要变渴死鬼。老乞丐,你不起也行,快拿茶与我喝。”
“快唱!”阿玉黛吃樱桃,不依不饶。
“唱!”施半仙抹泪。
“那本教主就献唱一曲……”
谢皎抻着脖子,四处找救星,远处轻歌曼舞。红叶会的和尚在为扑火的飞蛾诵经,她耳尖一动,见机溜进其中,右手有一搭没一搭,鼓桌高歌:“阿弥陀佛,阿密陀佛,阿咪陀佛,阿呀弥陀佛……”
沈晦正含着茶,就听谢皎失落道:“你抖什么肩膀?连鼓掌都没有。”
“呛了冷茶。”他咳着摆手。
“哕。”她似笑非笑,“你光看热闹,还记得我么?”
这双眼睛真是好,黑是黑,白是白,黑白分明,比她的心还要敞亮。
沈晦摇头,“不记得。”
谢皎一点也不醉,大笑道:“记得就有鬼了,你我根本素昧平生。”
他行至灯下,面如雪色,眼底一痣分明。
“你这个人,很有灵性。不过,也不坏。”
沈晦举杯示意,转身离开,“我去添一杯茶,还有约要赴。”
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上,小和尚见状,安慰她道:“这儿比文殊院好,唱经更响亮。”
水青螺悻悻道:“谢教主,都是自己人,下次就别开腔啦。”
施半仙吱哇乱笑,阿玉黛哼道:“曲高和寡,我在雪山赤脚唱歌,从来也无人和。”
“哦,”谢皎委屈,“都没人夸我。”
青绢竹帘蓦然一荡,灯笼吱呀摇晃。窗外黑黢黢的山野传来一声无边无涯的孔雀夜啼,一波接一浪,听得越来越清楚,如从太空中飘飘降下。
谢皎惊回神,就见那被施半仙缚住的无赖瞬间面色蜡黄,汗如雨落。贺头陀两眼翻白,掀翻了施半仙,人像受挑衅的蛮牛一般,咣当撞出门去。
“小刀!”
她迅即飞身一跃,七十二峰堂外,地白如纸。
小刀抱着三把刀,吐掉瓜子壳,从山廊下彼此吹嘘的江湖异人之中跳出来。他望见谢皎,先将黑布裹身的宝刀利落一抛,又扔出剩下两把凡铁。
谢皎左右捉刀在手,命令道:“回房去,锁好门栓,生人勿进。”
她速不可追,像一条龙游进夜里的桂花浪,腾身下山,很快无影无踪。
没一眨眼,徐覆罗摇摇晃晃从大堂门口跌下石阶。小刀被他砸个正着,却见他瞳仁乱滚,慌得一脚踢开徐覆罗。
星沙泼天,月大如斗。七十二峰笙歌如雾,灯火一望即灭,酒酣意胜的宴席说散就散。
缥缈峰馆外,传来小孩似的哭声。
……
……
山脚下,林涛摇曳,密不见月。
落叶如雨声,谢皎停下脚步,莽听到一声婴泣,四野百啭千回。
黑影掠地,她霍然仰首,树梢之上赫见一只大孔雀,翻云振海,朝东南飞去。
谢皎紧追半里,四顾无人,只有靴子踏碎叶的窸窣声。
这时她又听见孔雀夜唱,循音复潜半里,来到一处山坳。林盖豁出一洼之地,亮堂堂的月光下,跪着一个黄袍的光头男子,吓得银杏煞黄。
落果的恶气刺鼻,她从背后靠近,手握刀柄,眼前忽然发花,轻声问道:“天王盖地虎?”
贺头陀毫无因应,涕泪交加。
谢皎铮的一声出刀寸许,头顶顿时长鸣,是孔雀受惊。一团金光翠羽,寂寂振翅,再朝前飞。
这一叫远逾林野,男人踉跄起身,谢皎绕至正面,骇了一大跳,登时清醒不少。
贺头陀自扼脖颈,敞着一簇护心毛,眼底翻白乱滚,叫道:“红粉骷髅,滚开,滚开啊!”
他提步飞遁,自顾自与虚空缠斗,一下子跳进无边松林。
谢皎疑窦丛生,想起白日追踪段情的景况,心说:“莫非他也喝了洞庭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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