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道:“晚辈一路乘船南下,听料匠说,曾太守下令,大船一律用铁钉。铁钉越刚直,神舟越坚固,如此才能乘风破浪,不会散作一团。”
“说是不错,尔等小辈却不知,海上风云万变。大浪兜头打来,铁钉周围反倒好生锈洞。但凡豁了缝隙,便遭恶锤恶钳百般敲打。锋芒毕露,哼,当今之世,谁敢锋芒毕露?”
太守捋须感慨,眼里亮斑斑,“处善为儒不达,要不然像他这样铁打的人,怎么会连番坐累,给那政事堂一贬再贬?”
徐覆罗咳了一声,赔笑道:“晚生倒以为,你怪旁人看不见你的苦,可谁有救你的本分呢?”
太守咣当拍桌,声势浩大,惊走脚边小花猫。
他咯噔吞唾沫,就听这老郎兴高采烈道:“说得不错,烧香拜佛,也该买份香火吧!”
热场至此,可算敞开天窗说亮话,黄粱太守滔滔不绝:
“天下间九成九的事,本就是自娱自乐!”
“文笑笑的话本子,读之如同吃虾,掐头去尾,能吃的只有那一口!”
“定乾坤,讲究魄力,时机分毫不差。早了,事不成,晚了,木已成舟!”
他夸夸其谈,徐覆罗连声应和,一粒米也没吃,悔得想抽自己大耳刮子。
太守好一番云山雾绕,终于两眼熠熠道:“摩尼教要在江阴修建一座庙堂,好叫贫苦信徒有个安稳去处。你们远道而来,容我详谈。一旦庙堂落成,信徒只拿四十九钱,就能记名烧香。摩尼教可是波斯所传,比儒释道三教甚是不同!咱们不祭祖,断荤酒,男女无别,虔心侍奉大光明王。每逢日斋月斋,你我一同食素念经。万一遇上灾年,还有同党相亲赈济,上古之民,不过如此了!这么好的事,只要四十九钱,只要一座庵堂。老夫免贵姓吕,走动两浙,仗义疏财,常有‘吕信陵’美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是不知两位小朋友,愿不愿意结缘做善事啊?”
徐覆罗掏了掏耳朵,老大不痛快,勉为其难道:“依我看,这座宅子就很好!”
太守尴尬地笑了,摆手一叹,似有难言之隐:“风水不好,大凶,老夫舍身镇宅!”
谢皎忽道:“老丈,你在东京城做官时,去过信陵坊的白河没有?”
太守眼珠一转,吹嘘道:“那当然!平日吏事忙碌,每逢中秋十五,我都要携妻带子去白河边上,看赏花灯游船!”
“白河不是河,”谢皎点头,“它也不在东京。”
太守一愣,她无动于衷道:“喂,吕信陵,你胡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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