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愿为奴奉你。”
谢皎缓慢地拨掉这支藕臂,吞个酒嗝,生疏道:“我不扶阿斗,更不要奴婢。”
她兀自起身,“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什么才叫活路。再想一夜,好生想。想不明白,谁救你都无用。”
雅骨直盯谢皎离去的背影,喜怒哀乐一时尽皆落空,心中恨极了猫儿眼。
胡姬赤足下地,拉开门板,脑袋木然发慌,手脚提人往前走。
走廊静悄悄,灯暗如敷厚雪。乔屋拢共四间房舍,这几日仇大将占得一户,郑子虚便闭门不迈,只留陶秀才与庞蒲勒进出。徐覆罗无处可住,自又搬回谢皎那扇门内。
她轻轻推开房门,果不其然,徐覆罗吃了酒,面色潮红,缩手缩脚,埋首在枕褥间吐酒泡。
雅骨莞尔,解开如瀑红发,一步一落衫。她见自己簌簌雪化,便将簪绒鸟踩在脚下,一蹬上榻,捧起徐覆罗的脸冷笑道:“泰阿没,泰阿没,你睁眼听,我可口口声声说爱你呢。”
门板缓缓掩合如初,仿佛铁铸,从没开过。
“一起死吧。”
她想。
……
……
谢皎脸颊微酡,神智仍清醒,回返甲板吹夜风,庞蒲勒已不见踪影。
自打船上水手分为两拨人马,行走处事便颇受制约。譬如二楼凉棚,早叫穷蛇手下少年占了去。
她无由登楼,走地鸡一般来回转悠两圈,背靠桅杆坐下。谢皎斜眼一瞧,划子没瞧见,乔屋窄缝里竟藏个半大小子。
虾皮挠痒似的扑腾,胳臂拧不过大腿,被她蹬墙一把拽出头,陡见星夜之下。
“是你啊!”谢皎一拍脑袋。
少年面如土色,瑟瑟抱头。她刚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胶牙糖,奇怪道:“抖什么,皮痒?”
谢皎往左右寻钓竿,自言自语道:“皮痒好办,我把你吊上鱼钩,入水蘸一蘸……”
“不不不不痒!”虾皮忙摆手,硬被塞得一块糖。谢皎倚墙坐下,拍了拍右侧甲板,嘟囔道:“吃人嘴短,陪我说一会话。”
虾皮无家无亲无食,轻易不上当,怎奈扬州胶牙糖香甜好看。他舔了一口,自觉亏心,隔两拃坐在谢皎右侧。
“有名字吗?”
小孩不应,她又道:“会认字吗?”虾皮摇头,她哄道:“喊妈妈。”
虾皮倏地睁大眼,谢皎笑道:“但凡被卖去做妾,我生的孩子,也能追着你叫哥哥啦。喂,小脏脸,你跟谁一边?”
他慢吞吞道:“你跟谁一边?”
谢皎伸长脖子,掩口告密。虾皮听了,吃吃哈哈,竟笑出声来。
灯笼晃动,河上风流,船身水影支离破碎。二楼凉棚中人不禁鼻中一哼,穷蛇想:“妇人小儿,装神弄鬼!”
“船上有条蛇,”她笑嘻嘻的,“我也是蛇,蜕皮蛇。”
虾皮闻到酒气,心说莫不是耍我?谢皎见他一脸狐疑,捋出白净左臂,骤地握拳。不消半炷香,血脉根根绷起如蛛网纠连。
她指追顺血流走的蛊虫,意气扬扬,向小孩逗趣:“你看,待我再登一层境界,就会化为龙脉。翻云覆雨,无所不能。”
虾皮失舌,惊噫道:“龙?龙!”
“正是在下。”
谢皎得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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