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都堂(2 / 2)  蓬刀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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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御史中丞章援终于缓缓开口道:“下官要说之事,正与蔡门相关。”

    侍御史将物证呈上来时,章援咳罢,正握帕捂嘴,仔细擦净口角遗留的血迹。

    他避开“婴”字,施施然收好巾帕,双目澄明,无喜也无悲。

    “——下官乃肉体凡胎,心肺受病虫啃咬,怎有可能长命?

    “——天下如一人之身,都堂受蠹虫侵蚀,怎有可能久安?”

    御史中丞举起物证以示众。

    蔡京陡然开眼。

    那是半本有封无底的账簿。

    “本官今日,便要弹劾蔡公相!夺人良田,卖官鬻爵,侵吞花石纲!”

    ……

    ……

    蔡相宅巍然在望。

    化外番子沿金梁桥街直走,小厮见他们人高马大,自己孤身一人实在底气不足,心中惴惴,很想麻利溜走,又怕贵客被军巡铺狗鼻子发觉,只好忽紧忽弛地钓着他们。

    距离相宅只剩一巷之地,为首者止步问道:“蔡太师究竟在哪里?”

    小厮此前只与下手搭话,没料到番首汉话竟也十分流利,强笑道:“就在前头,贵客不必多心,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随从将那人围在中央,他迟疑片刻,抬脚跟引路者继续前行,只是放慢了步伐。

    沿街叫卖声不绝,一群劳苦汉子围着香饮子摊,趁歇工间隙找口水喝。

    小摊随驻随走,用的都是黑釉大碗,不似正店脚店一般金杯银盏。

    大碗茶可泡各色杂料,有茶叶末子也有新鲜的槐花米,胆大者还会兑入一层酒水作底,彼此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双方贱买贱卖罢了。

    “在下单知东京城大,竟不知还有这么多的异乡人。”

    番首指远处,又道:“大食客商牵了骆驼来做生意,原来也要纳税。”

    小厮见他主动相谈,话在肚子里过了三遍水才答道:“有心交好,来者是客,住久了也就入乡随俗,吃喝和汉人没两样。”

    “这就是南朝啊,”番首慨叹道,“物阜民丰,天下太平。”

    “贵客慎言‘南朝’二字!”

    小厮一激灵,抖索胆子朝他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腌臜狗货!老娘先赏你两个响!”

    啪啪两下清脆,空中飞出个陀螺,闲汉四脚朝天,扑通一声王八落地。

    披红戴粉的母夜叉站在妓馆门口叉腰怒骂:“没钱还想逛桃花洞,满口子奶腥味!我说龟儿子,你那胎毛都剃干净啦?”

    茶客们哄堂大笑,干看这热闹,闲汉不窘不躁,呸地吐出半颗牙,径自爬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破碗,躲进香饮子摊蹭茶酒去火。

    “这就是东京啊,”小厮慨叹道,“入不敷出才能活成人样。”

    番子上前附耳,为首者听罢催促道:“走吧。”

    小厮一叠声赔不是,又带这行难缠的客人往北去。

    原本再转一个弯便到,谁知前头修着汴河桥,没奈何绕道而行,却被巡街的铺兵挡住去路,职责所在,到底眼尖。

    “哪里的人?关引有是没有!”

    番首坦然自若,从下属手中接过关引,递给铺兵道:“军爷容禀,小的们是西州回鹘人,千里迢迢自高昌而来,到贵国做些马匹生意。”

    “河西兵乱,你们倒是命大!”

    “大宋国富,小的赚一份香火钱回乡修庙。西夏吐蕃若拦,往后怎么和高昌做生意?”番首笑笑。

    铺兵见他们并无打点疏通之意,心火难耐,于是将关引翻得哗哗响,预备生找出一点缺漏,正待敲勒,骤闻有人呼喝而至。

    “——药罗葛吐迷度阿厮兰汉狮子王大都督!”

    斜刺里忽地冲出来一个斗笠少年人,黑绢垂纱,浅遮下巴,嗓音雌雄未辨。

    她一把抄起大都督双手,喜不自禁道:“小的想死你们了!”

    虎口掌心满是老茧,右手拇指有一圈淡淡的白痕。

    谢皎心道,好一个高昌卖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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