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汤酒(2 / 2)  蓬刀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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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慢用。”

    “怎么是你?”

    “小子不懂事,笨手笨脚,哪能叫他服侍贵客?没这道理嘛!”

    少年悒闷道:“罢了,开盖。”

    大铛头依言打开盅盖,退到一边,正盘算如何攀附,却听蔡悯倒抽一口懑气,这才抬眼去瞧,也猛抽一口冷气。

    ——哪有什么长寿面,分明是王八汤!还浮了满盅鳖鱼蛋,一戳一晃荡。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皎望向清风楼,“只可惜寿衣欠奉。”

    ……

    ……

    蔡公相今年七十有三,熙宁三年登进士第,宦海沉浮五十载,实在老不堪提。

    亲弟蔡卞早因政见不合与之分道扬镳,长子蔡攸又为争权夺利与家中悖离。

    老太师委顿在轿子里,头脑昏昏沉沉,眼前过了遭走马灯,心底却平静得出奇。

    或许蔡氏一门本就命定了煮豆燃萁的运数,东京城一锅盖了圆,谁也跑不掉。

    瑞鹤炉散出香气,他作如是想,恍惚间闻到了豆羹的味道。

    蔡京陡然醒来,以为自己身在钟釜,正受烟熏火烤,渗出一头薄汗。

    “哈,”他听见有人短促笑了声,“大哥,你多活这么些年,越活越狼狈了。”

    “比不上你,早死早省心。”

    蔡京慢慢从孩儿枕上起身,靠坐在滴粉销金榻,总觉得房内缭绕一股子焦味,于是倒了盏白毫,颤巍巍注入瑞鹤炉,浇灭冷香,直到茶水漫溢才收手。

    蔡卞在棋枰啪地落下一子,“你怕什么?”

    “怕老天不让我赢。”他道。

    “赢谁?童贯、王黼还是三大王?”

    蔡京合眼道:“命。”

    蔡卞仰天长笑,眉毛胡子都发颤,差点倚翻了背后的六折群鸦屏。

    “你以为自己还能有什么命数?别太慢,小弟可是等不及要看你的结局了。”

    话罢,老文士皮销骨碎,扶手椅上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莲纹台蜡灯烛芯一晃,群鸦似欲破屏飞出,残香飘忽,外头有人推门而入,急声道:“爹爹,还难受么?”

    蔡攸满脸殷切,放下一碗混稠的汤汁,搓了搓发烫的手指傻笑。

    “儿子刚熬的香橼蜜酒,对嗓子再好不过了,快趁热喝吧!”

    蔡京这才有点找不着北,晕晕乎乎的,双脚搁在足承。

    蔡攸躬身为老父穿鞋,又把天青瓷碗拿到榻边香案上,朝他递了递,诚恳道:“章中丞跟爹爹犯了一样的毛病,老不见好,这方子还是从他侍妾手里学来的。”

    “找太医局验过没有?”

    “赵太丞验了,没毛病。香橼去核切片,与酒煮烂,煮上那么一宿,再用蜜拌匀……”他故作啧啧声,扮巧道,“我都想喝了。”

    蔡京拈起银勺搅了搅,又嗅了嗅,始终不愿意跟章援喝同一味药,末了忽问道:“香橼这么油?”

    蔡攸一拍额头,“啊呀,还有四弟的脑子,我炼成油倒进去了!”

    太医局方走不久,家仆原本守在太师居所外,骤闻一声怪叫,纷纷冲入房内拔剑四顾。

    蔡京跌在榻下,炉翻案打,落了一地灰烬,黑糊糊的药汤全都洒在身上。

    公相犯了癔症,不知在跟谁缠斗,诸人心底发冷,滴粉销金榻斜刺里骤然撞出一只黑猫,毛发竖立弓紧背,低低咬牙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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